皇帝,郭孝恪,高审行三个人面前又摆上了酒,也没有人顾得上弄什么好菜。皇帝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饮,连正事也不提一句了。
郭孝恪让皇帝陛下搞得有些尴尬,本想让高审行掺和两句,谁知高审行也是一杯接一杯,也不往正题上领。
郭孝恪没话找话,提议要不要马上往大明宫送信。
皇帝说,“不必,朕不急着回宫,就在这里等郭待聘落地,然后朕谁也不用,亲自回宫给皇后报信。”
说的好像他专程赶过来,就是为等生孩子的大事似的。这招很管用,连高审行都很配合。
郭孝恪让两人一言不发地逼到了死角,咬咬牙说道,“陛下,郭某再装傻便不是郭孝恪了!这样吧,只要夫人能够平安生下幼子,郭某去夏州!”
高审行首先举杯来敬,欣慰道,“孝恪兄,审行一生所服气的两人都在这里呢,只要你肯领夏州,审行便是天天让你支使着去刨地,也心甘情愿!”
皇帝不乐,郑重说道,“所以嘛,朕早就知道郭待聘才是关键,料想后宅也快来给朕报喜了!”
今日这场分娩对于崔颖来说足称一劫。
横生倒养,是每一位即将做母亲的女子都谈之色变的苦难。
夫人胎水已破,时间再拖久了不但大人受不了,连郭待聘也会窒息。婆子已经能摸到孩子的小鸡,但另一只腿叠过去、别住了。
婆子的大话从西州一直吹到大明宫,在这里一直被待如上宾。她承受不了任何意外,眼见崔颖已由声嘶力竭的叫喊转入声微,她叫门外的菊儿,“快去叫郭大人来!别让他们议事了!”
崔颖道,“妈妈不必问他……保孩子。”
婆子道,“夫人你莫心焦,婆子还有办法呢,只是须得郭大人过来相助,别人是做不了这事的!”
崔颖以微声道,“妈妈你不要安慰我了,保孩子吧。我死了,孝恪还能有我们的孩子陪伴,那也就是我陪伴他了。但孩子失去了,我不能独活,也就不能再有他的孩子……只怪我无用好了!”
婆子道,“夫人看你说的,以婆子的手段,大人孩子谁都要保!”说罢才发现夫人已经晕死过去。
郭孝恪大步赶入,屋中挂着帘子还看不到夫人,但床边便有一盆因清洗擦布、而染得腥红的血水。
他恰巧听到了夫人这句话尾,说道,“保大人,郭孝恪不要你赔儿子了,只要与夫人白首偕老,孝恪别无他求!”
婆子促急地道,“先别立誓,孝恪你快过来我告诉你法子,要快,你看这孩子憋得腿都已经泛红了!”
……
皇帝和高审行听了菊儿的回禀,两人急得团团转。
高审行感同身受,居然还落了眼泪,唏嘘着说,“高某对不住她,只求她别对不住孝恪兄!”
菊儿在西州时,曾在高审行和崔颖之间糊哩糊涂插过一腿。
后来她虽然对高审行恢复了客气,但一直对这个人冠冕堂皇的作派有些说不出的厌恶。不得不同高审行见面时,菊儿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礼节。
只有今日,刺史的表现忽然极具人情味儿,而且不是装的。菊儿由衷地宽解道,“高大人你莫急,我看婆子还未到束手无策的关头呢。”
高审行道,“那便好,那便好了!”
他自己倒了满满三杯酒,不喝,每一杯先举着、神神叨叨地四顾,举上举下,口中念念有辞,再将它们一字排开在面前,然后才端正地坐下来道,“只要候得佳音一至,高某要敬天、地、人三才!”
皇帝也自已倒了三杯,菊儿要替斟也不许。
然后也照着高审行的样子默念道,“郭待聘平安降生,使朕能得良臣!”
这个小仪式有板有眼,显得庄严至极。
皇帝才将酒杯摆整齐,厅外已经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郭孝恪两手血迹顾不得擦,喜极地说道,“陛下,审行兄大喜,你们听!!”
他自己先侧耳作倾听状,在一片鞭炮声中,还真有个婴儿嫩弱的啼哭声。
菊儿情不自禁的喊道,“谢天谢地!郭大人,你是怎么马到成功的?这可是生孩子。”
郭孝恪兴奋难奈,举着两只血手,在菊儿当面比划着一送、一推、又接着缓慢的盘转动作,菊儿一下子跑出去了。
高审行激动地问郭孝恪,“是母子都安好了?”
皇帝长出一口气,撇着嘴说道,“那是一定的了,高刺史你只须看一看夏州郭都督的神色便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