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是整个艾欧尼亚最大的行省,从纳威尔到普雷希典绵延千里。
但它也是最不被重视的一个省,经济上依赖纳威尔,政治上受制普雷希典,在整个王国毫无地位。
战争一开始,格兰特行省就整个沦陷,大部分军民都往南北两个方向逃离。现在大半个行省虽然已经光复,到处仍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景象。
雨季刚刚过去,泥泞的官道上一个孤独的人影踽踽而行。
披风遮住了她的身子,斗笠盖住半张脸。如果不是露出那双平静柔和的眼睛,甚至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男人不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因为在战争中男人要么早已懦弱,要么即将疯狂。
这个女人平和但不会懦弱,因为她曾经是一名军人。
她面无表情,军人露出这样的神情通常要用坚毅来形容,代表其有着坚定的目标而心无旁骛。但这个女人并非如此,她没有表情只因为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她的手里提着一柄巨大而古怪的剑,剑柄遮在披风下面,露出的剑身宽度已经超过了它的长度。这种形容有些矛盾,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这把剑之所以如此古怪,是因为它其实是一柄断剑。
这把剑整体给人一种沉稳厚重的感觉,断裂处却狰狞尖锐,同样显得矛盾。
而这把剑的主人就更是个矛盾的存在了,她自称军人却是一副流浪者的装束。她平时会避开见到的任何一支军队,一旦遇到战斗却又毫不犹豫地加入其中,无论那是哪一方的战斗。
十月初,艾欧尼亚南方联军正在北上,诺克萨斯本土援军正在南下。两国大军即将在格兰特境内遭遇,大战一触即发。
眼下,两军派出的探子和小股先头部队已经频繁接触,战斗不休。
女人刚刚离开官道,就再次嗅到了战斗的气息。于是,她马上加快了脚步。
联军一个斥候小队在废弃的矿坑中发现了一些被困的流民,准备将他们营救出来护送到交战区后方,结果这些流民却是躲藏在附近的一支帝国军抛出的诱饵。当联军进入矿坑的时候,帝国军马上出现并控制了出口处的山坡,要用准备好的滚石阵将底下的联军士兵和平民一并埋葬。
一堆巨石滚落,卷起的烟尘如一道巨浪袭来,即将覆盖整个矿坑。
风呼啸着从山坡上快速掠过,更快的却是一道人影。
那人影直冲下去,在几块翻滚的落石上飞踏纵跃了数次,快到眼睛几乎无法分辨。身形在空气中划过的几道弧线,竟交错成一片虚影。
脚一触地,强横的冲击力在地上铲开一道深沟。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听声音竟是个女的。
她猛地转身,视野里乱石还在往下面滚来,隆隆巨响震得耳膜发痛。滚滚浓烟里凝聚着毁灭性的力量,似要碾碎阻拦在前方的一切。
与之相比,女人看上去那般渺小。但是面对这庞大到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她不仅没有退闪反而显得那样平静。
女人的动作忽然变得缓慢至极,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身形半蹲,巨剑在左,右手伸往腰间拔剑。那一刻,整个人就像一张压迫下来的弯弓。
接下来……
双腿一蹬,身躯挺直。腰往右扭,手臂外扬。
身体形成的那张弯弓猛地弹开了,释放出所有被压迫的力量。
足、腿、腰、身、臂,腕、手、每一根手指,都在发力。那毫不花哨简单到极致的一个拔剑动作,其实包含了最玄妙最复杂的过程。过程中,身体每一个能够发力的部位都参与其中,并且倾尽全力。
那一剑终于挥出,看似极慢因为明显凝聚着万钧之力。实则极快,因为此刻山坡上的落石才刚刚滚到面前。
浓烟形成的浪涛,瞬间将女人掩盖在里面。
轰。
一剑出,狂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