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见他们认识,便笑,“异国他乡遇故知是难得之事,在店中坐会儿吧,我给二位沏茶。”
白巧带了几个孩子玩耍。
柳家老太太则同苏锦道,“听说你早前病了?”
都说中宫病了,一直在云山郡养病,老太太能听到的就这么多。
苏锦温声道,“多谢老太太记挂,都好了。”
老太太鼻尖微红,“好了就好,阿锦啊,其实有些话一直想同你说,只是都不合时宜,也怕你不便,眼下在羌亚,也没人认识你我,有些话,倒想同你说说。”
“老太太您说,我听着。”苏锦轻声。
老太太抚上她的手,轻叹道,“阿锦,其实你什么都好,亦为他人着想,只是阿锦,你太喜欢将诸事都放在心中了,久而久之,就喜欢逃避……”
苏锦微怔。
……
回到屋中,已是黄昏。
苏锦坐在窗台上,看着街市里的繁华景象,一个人出神……
她是没想过今日会在羌亚都城遇见柳家老太太,亦未想过柳家老太太会对她说的一番话。
宋辉早前便说过,她是个若遇想不清楚的事情,便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她可以对旁人好,但遇到经久的问题和迟疑时,便会退到自己的保护壳里,甚至逃离到安全的地方……
她今日一直在想宋辉的话,还有老太太的话,甚至,祖母早前的话……
那时候,在树林间是柏炎推她下的缓坡,让她逃过一劫,他自己引开了凶兽。她分明知晓他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但是她害怕,她宁肯说服自己他是个不存在的人,逃避他许是已经葬身凶兽利爪下的事实,也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想他。往后定亲也好,嫁人也好,她都在极力逃避脑海中想起这个人,她亦不想再有他的印象……
后来在柳家,柳致远是厌恶她,祖母也曾说过,她若是有心,便不会一直窝在远洲城,柳致远在京中如何,她其实并不关心,她心中也没有他,因为她心中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她在不在柳家,都无妨,于是她孝顺公婆,勤勤恳恳操持柳家,也一早便写好了和离书,等有一日想通了,就离开柳家。她习惯逃避问题,会退回到自己的保护壳内,亦不会计较后果,当初即便不是柏炎,她也会离开柳家。但诚如祖母说的,她并未想过离开柳家之后要如何……
其实她与柏炎之间,其实并不只是柏炎的责任,她其实心中都知晓。
她也知晓她那日朝柏炎说的那通,半是气话!
她心中一直记得雨夜里,他牵她的手离开柳家,为他遮风挡雨,她心中感激,她更记得,她发现柏炎就是他的时候,心中的激动和狂喜!
她对他的想念,记忆中那个终日唤着她小阿锦,在她耳边念着明月照人来的他,就是柏炎!
她与他的每一日都来之不易,她亦迁就他所有的心思,好的,坏的,甚至是分明心中清楚,她并不喜欢的……但是她宁肯逃避这些,也不愿正面同他说……
她同他在一处的时日很短,而在京中的长久相处却又被朝中纷繁复杂的局势扰乱,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相处和磨合,直到朝中的动乱尘埃落地,一件接一件的矛盾浮出水面,一次接一次的相互试探,她心中清楚,她与柏炎之间出了问题。
当这些问题集中在短而快的时间内爆发,她措手不及,亦不知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多少次,他与她还能经历多少次冲击?
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最后在许朗处到达顶峰,心中的委屈也好,难过也好,都在最后一刻喷涌而出。
正因为看得太清楚,所以宁肯选择逃避,逃避他,逃离他与她的相处。她不想早前多少次的生离死别并未将二人离心,最后却是长久的相处,磨平了心中的喜欢和感情,那还不如保留最初的感情……
她龟缩在自己的保护壳内,比任何人都更有韧性。
其实,她才是最喜欢逃避的那个人……
她比他更狠心。
屋门“嘎吱”一身推开,她转眸看向朝她走来的身影。
“我才走几日,怎么就这幅模样?”柏炎拢眉看她,心底似是不安,“怎么了,阿锦?”
他是怕好容易同她安稳几日,又出事端。
他容忍不了再出任何事端!
她没说话,只是鼻尖通红,双目噙泪看着他。
他心中兀得生出几分烦躁和不好预感,她惯来温和沉稳,连置气的时候都少有,更勿说当下,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他哭。
“阿锦?”他上前,她端坐在窗台前,抬眸看他,“我欠你一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