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楚管事如翻飞的蝶,忙着帮司徒晟束发冠,整理衣领子,又细细说着自己在祭酒大人府上的遭遇。
司徒晟听到最后,也猜到了齐老那倔老头能改口的缘故了,只道:“你还真能给我找事,我向来不爱应酬,更不爱去人多的地方!”
楚琳琅手脚麻利地替司徒晟整理着衣襟腰带,嘴里言不由衷道:“是是是,我家大人最清高了,就跟山头上一根孤松,看着就十分特别……招人喜欢。”
司徒晟焉能听不出,她暗讽自己是不合群,没人缘的孤臣,不由得抬起俊眸瞪向楚琳琅。
楚琳琅假装没看见,只满意看着自己打扮出来的整齐行头。啧啧啧,有了劲瘦高大的身材,真是穿什么都有韵味。
她不过是做了最寻常的白衫,愣是让这男人穿出了遗世孤高之感。
穿得这么迷人,保管能让人一看就忘了他的手里过了多少血腥人命!
想到这,她又搭配着素雅的玉环给他腰间挂上,嘴里说道:“这次是奴家逞口舌之快,给大人添麻烦了。可是人家到底是国子监祭酒,既然开口相邀,焉能不去?我看他年岁那么大了,应该招架不住几杯水酒。大人不爱应酬,不妨慢慢去,等酒席过半,露个脸,喝几杯,说说吉祥话就可以走了!”
司徒晟不动声色地听着,突然问道:“你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相公为人的?”
楚琳琅被问得一愣,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看着司徒晟的脸不说话了。
是啊,她怎么又忘了,自己如今不再是官家娘子。
司徒晟更不是周随安,她怎么能像教小孩似,教人家少卿人情世故呢?
想到这,她抿了抿樱唇,恭谨后退两步,蹲身施礼道:“奴家造次了,还请大人责罚。”
司徒晟看她笑意渐失的样子,手不受控地想要扶她起身,可到底还是顿住了。
他方才这话并不是想要嘲讽楚氏,只是看着她像找食吃的小母鸡般围着自己转,眼里满是兴奋与喜悦。
他在想到她以前一定也是这般对周随安的,那话便脱口而出了。
司徒晟其实想让这女子明白,她不必费心替他笼络人脉,因为……自己可能比周随安还要让她失望。
毕竟周随安虽然自大愚蠢,却是一心至纯做官的,图的是一份加官进爵。
不像他,无论做什么,都有掣肘牵制,心思并不纯净……
这些话,在喉咙里滚了滚,还是没说出去,只是心情也如她脸上消失的笑,一路坠下,变得沉甸甸。
楚氏今日会跟观棋一起去,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更是没想到,她在人前被挤兑,差点成为满城笑话。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人不舒服。
怪不得都说,先成家后立业,这男子若是家里有了牵绊,倒是更能催人奋进。
楚琳琅虽然不是他的娘子,却是他府里的人。
他向来是不在意官声的,可是现在又在想,反正也不是很费力气,要不要稍微修饰一下臭名昭著的官声?
最起码,可以让他府里的人不必再出门被人扔臭鸡蛋……
想到这,他也不再多言,抬腿便出门去了。
楚琳琅立在府门前,看着司徒晟带着观棋大步而去,微微叹了一口气。
转头望向明净天际,她在想,晚上用不用备饭?司徒大人若是又被齐公半路轰撵回来,大约是要带个空肚子回来吧?
那天的酒宴,司徒晟倒是很晚才回来,楚琳琅给他开门时,闻着他身上酒味,应该饮了不少。
据观棋说,那老头比他们家大人都能喝,怎么都灌不醉。
原来司徒大人跟齐老两个人酒宴之后,又在书房里对饮清谈了半天,据说齐老很是不尽兴,临了还扯着司徒大人的袖子,让他改日再来,就不信他辩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自从那日之后,司徒晟对酒宴应酬一类,似乎不是那么一律推拒了。
他的应酬稍微多了起来,以前的高山寒松有些沾染人气,似乎成了精,要下山走走看看了。
大人不光是宴请多,府中偶尔也会留人吃饭喝酒了。
这日便有人兴致勃勃地找司徒晟对饮,来者也不是别人,正是李成义将军。
上次荆国使者被刺伤的事情闹得甚大,现在使者养伤还没走。
陛下委派了李成义将军负责带人安防,有些事情也要随时与大理寺协调。
只是老李家跟荆国打了半辈子的架,如今要他来保护荆国使者的安全,太讽刺了!
李成义心里憋闷,这差事当的也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