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闻声,握着荧光笔的手倏地一抖,一条刺目的橘黄色线条霎时间歪歪扭扭地出现在了她的剧本上,她皱了皱眉,懊恼抬头,又不解地看向裴译,“对,我明天是有场吻戏,怎么了?”
男人面色如常,让人辨不出喜怒,但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令舒悦觉得,他就是在生气。
至于他为什么会生气,她便不得而知了。
裴译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峻的声音透着几分薄怒,“舒悦,我们毕竟结了婚,人前的戏还是得做足的。我不反对你拍戏,这是你的工作,也是你所擅长的领域,但……我妈这人比较保守,所以……我希望你能……”
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连裴译自己都忍不住自我嘲讽,也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能把他逼成如此地步,居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他从前所不屑的谎话。
明明就是嫉妒,明明就是吃醋,还被他搬出了薛祁薇作为幌子,说得如此冠冕弹簧。
裴译的话点到即止,并未将话说得太过直白,以免双方尴尬,但舒悦又岂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这人是担心她与别人拍戏太过亲密,影响了裴家的声誉。
“裴总,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既然与你签订了合同,我便会按照合约的内容办事,但也请你不要过分干涉我的工作与生活。明天我的确是有一场吻戏,但你大可放心,这世上还有一种职业叫做吻替,只要我自己不愿,没人能逼我拍亲密戏。”
她的话语生硬尖锐,尤生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之感。
裴译深知,这几天他努力与舒悦拉近的距离,又因他错误的表述而打回了原状。
他沉默了半晌,只郑重地道出了一句,“舒悦,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从未轻贱过演员这个职业。”
舒悦因为气愤而满身竖起的刺,却因他的一句话,全数收起。
这感觉就仿佛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却又莫名诧异。
见她不回话,他以为她还在生气,又补充了一句,“任何事情,只要你开心便好。”
舒悦眼神震颤,久久凝视着他,似是不敢置信——这般暖心的话,竟是出自裴译之口。
他唇角边勾起了一丝浅笑,坦然自在地任由她看,最后倒是舒悦不好意思了,别过脸,轻咳了几声,继续低头看剧本。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从前一目十行的她,如今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
每个星期四的下午,不论舒悦有多忙,必定会空出日程安排,来医院陪她的弟弟舒逸。
舒逸的白血病是在他三岁那年发现的,一家人为了他的病,几乎是散尽了所有的家财,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能借的钱都借遍了。
最终,舒悦的父母都因四处打工,操劳过度,弄垮了身子,没过几年,便相继去世了。
因此,舒悦懂事得很早,从小她便明白,没了父母的庇护,她就是弟弟舒逸唯一的依靠。
她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治好舒逸的病。
只可惜成功的骨髓配型,她和舒逸至今都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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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悦提着一篮水果走进了病房。
舒逸的皮肤很白,接近透明的白,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他隐藏在皮肤下那微小的毛细血管。
看到舒悦,舒逸苍白的脸上,瞬间就有了光彩。
“姐,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