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百炼钢也拼不过绕指柔,前一世的陶墨言,到底是怎样败在了赵思怜的柔情之下?
想起方才陶墨言站在她的身前护着他的模样,她竟有些晃神:终其两世,她所求所愿,不过是,有人能在她迷茫时为她点亮一盏明灯,能在她陷入泥潭时伸手扶她一把,风雨共度,同甘共苦。
陶墨言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他跟前的那一刻,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她望着他的刚毅的侧脸,就在那一刻,她的心忽而顿了一顿……就像是许久许久之前,她躲在母亲的身后,第一次看见他时,他不发一言,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整个时间都延缓前进的速度,她甚至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熟悉的感觉忽如其来,既陌生,又熟悉,熟悉地让她心生恐惧和迟疑……
宋研竹兀自出神,赵九卿仔细打量她的神情,面色凝滞,道:“你平日一向不爱打听旁人的消息,怎么今日却对她二人的事这样感兴趣?”
宋研竹不由一窒,垂下眸子掩饰道:“好奇罢了。陶大少爷至今未婚,若是能同怜儿在一块,也算是青梅竹马,成就一段佳话。”
“青梅竹马多了去了,要成就佳话,也非怜儿不可!”赵九卿轻笑一声,点点宋研竹的头道:“你呀,想事儿就是简单了些!听说陶夫人原是京里勇毅侯府的嫡出小姐,内宅夫人那些勾心斗角她早就看遍了。许就是在勇毅侯府看得太多,嫁入陶家之后她才从严整肃内务,决不让陶家出勾心斗角的事儿。听我娘说,当年她的铁血手腕让人惊讶……也就是上了年纪了,随陶知府回到建州后,才越发修身养性。别看她此时这样平易近人,一双眼却是锐利得很,断人无数,就怜儿那些小九九,在她跟前不值一提。说起来我当真羡慕碧儿,有这样的娘护着,才能有这样利落的性子。”
话音一转,又回到了赵思怜身上,“有陶夫人在,怜儿想要嫁给陶墨言只怕不可能……陶夫人喜欢的,怕也是利落爽直,玲珑通透的人儿,怜儿……心思太多了。”
宋研竹想起上一世陶夫人对自己无来由的喜爱,默默地想,自个儿算不上“利落爽直、玲珑通透”,想想却觉好笑:要成亲的是陶墨言,不是陶夫人,陶夫人再喜欢又有什么用,陶墨言的喜恶才是最重要的。
赵思怜握住宋研竹的手道:“你回去也当小心些,怜儿这样好强的人被你当众驳了面子,只怕此时心中对你多有怨恨,只不知她后头还要做些什么。”
宋研竹点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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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宋研竹才回到府里。原以为依着赵思怜的性子,早就到老太太跟前告了她一状,老太太定然要训诫她一顿,哪知回了府里,竟是一派宁静。宋研竹到底不安心,便将白日在寺庙的事情对金氏一五一十说了,金氏听完匪夷所思,摇头直叹:瞧不出赵思怜的心思竟这样深。宋研竹不慌不忙提到了从前的红姨娘,面似解语花,弱柳扶风一般的柔弱女子,狠辣起来比谁都可怕,金氏登时心有戚戚嫣,原是想要寻赵思怜说个清楚,被宋研竹劝了回来:她毕竟是老太太心尖儿上的人,事儿若是闹大了,以老太太的性子,难免会以为是她们不容人。
又过了几日,府里依旧一派宁静,某日宋研竹上老太太屋里请安,瞧见赵思怜依旧温婉柔和的样子站在一旁,袁氏正同老太太说,又替宋欢竹和赵思怜两人置办了头面,宋老太太对她一视同仁的做法很是满意。
袁氏趁此机会对宋老太太提及,想为宋盛远纳两个妾,人选已经定好了,一个是她娘家送来的一个小丫头,生得很是玲珑俊俏,一个是宋盛远的通房,原本也是袁氏的陪嫁丫头。
宋老太太听闻,大大地赞了一番袁氏知书达理,金氏只当是没听见,荣氏却很是有些坐不住——伺琴的事情知道的人虽不多,但她也听说了一些蛛丝马迹。从前荣氏同袁氏相交甚好时,袁氏便说过,这一世拼死也不能让宋盛远纳妾,可最终她还是屈服了。若是荣氏这一胎生不下个儿子,只怕也是逃不过纳妾的命。
袁氏又道:“前些时候怜儿屋里的那些个人全被打发了,研儿身边的芍药也不在,还有三弟妹,眼见着要生了,身边人手也缺了些……儿媳原是想早些将人补齐,又想着要慎重一些,才拖了些时日。今儿一早牙婆便将人送来了,儿媳看了看,一个个很是伶俐。还请娘给个主意,让谁先选?”
宋老太太“嗯”了一声,环视了众人一圈,阖上眼道:“老三家的是长辈,自然让她先选,怜儿身边最是缺人,就让怜儿先选,等回头研儿再去把。”
袁氏心中原也是这么排的,只是近来学了乖,轻易不自己拿主意,得了令,脸上欣喜道:“儿媳愚笨,一直在想如何排好,就怕得了郎情失了嫂意,还是老太太厉害。”
宋研竹心底里不由得“啛”了一声:这马屁拍的,着实太过明显。
正想着,站在老太太身边的赵思怜拽着老太太的衣角轻声道:“论年龄,姐姐比我年长,自然应当姐姐先选,论亲疏,我是客人,姐姐是主人,更该姐姐先选……”
“什么主啊客的,可不许浑说!”袁氏亲切道:“你是我的干女儿,更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一家人,哪分主人客人!你再这样说,老太太可得生气了。再者说,你研儿姐姐最是懂事,哪会同你计较这个!对吧,研儿?”
这样的高帽子戴下来,难道还能说不对?宋研竹嘿嘿一笑,低下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