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离开的潇洒背影,这一刻才觉得他确实比自己还小了一岁。
杜邑约的地方是清雅阁,地如其名,是一间朴素无华却又装点很雅致的茶坊。苏鹤一走进去就闻到了淡淡茶香,丝丝缕缕,苦中带涩,涩中带甜,甜中带着些轻松与淡然。
真是个好地方!
他跟着小二上了二楼,走到一雅间门口。小二也不多言,默默地离开了。
苏鹤敲了敲门,一共四声,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正气凛然,不苟言笑的脸。
苏鹤稍微一想,没有多做客气,颔首道:“杜统领。”
杜居安侧过身,等苏鹤进了屋,他关了门才跟过去。
杜邑身体恢复了些,脸色仍旧不好,见苏鹤进来,站起身,客气道:“苏大人请坐。”
苏鹤回了个礼,“杜大人不必客气。”他坐在下方,等着杜居安入座。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只能自己煮茶。杜邑将茶膏放进茶壶,慢慢煮着,才道:“苏大人,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苏鹤道:“我与杜大人有缘。”
杜邑哼了一声,略过了寒暄,直接说道:“我不喜欢弯弯绕绕,老夫今日请苏大人前来,是想问问苏大人,那日为何特意前来提醒老夫皇极观的事。”
苏鹤看了一眼一旁的杜居安,杜居安全神贯注地捣鼓着茶具,似乎没在听他们说话。
苏鹤说:“因为杜大人乃国之栋梁,社稷之臣,晚辈不忍大人的一片赤子之心被辜负。”
“不必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水已经烧开了,杜邑将手边的茱萸放入茶壶,那扑腾的水瞬间偃旗息鼓,“思危已经去见过景深了。若我没猜错,苏大人是想挑破杜家与顾舟山之间的矛盾,让我与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条船上的人。再做个顺水人情,拉拢杜家,是与不是?”
苏鹤看着烟雾慢慢升起,又慢慢消散,黝黑的眸子倒映着稀碎的光,深沉得让人琢磨不透。他没有多少表情,淡淡地说:“是。”
“但是,我并不奢望杜大人能承我的情,只要杜大人不低头于顾舟山就行。”
杜邑轻蔑一笑:“就算最后皇极观出了问题,我杜邑也绝不同流合污,向他低头。”
苏鹤道:“可到那个时候,景深和杜统领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陷入泥淖而袖手旁观吗?之后不管杜统领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后果都不堪设想,或者说,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杜邑沉默。
一旁的杜居安道:“可你利用了景深,让他如今身陷牢狱。”
语气是冰冷的。
苏鹤道:“杜统领,说话要讲证据,我怎么利用景深了?”
“那头牛…”
“是我让景深买那头牛的吗?是我将那头牛赶出杜府的吗?是我指使它去撞楼用的马车吗?”苏鹤冷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三个问题,杜居安一个都反驳不了。
“但是是你让景深将那头牛放在屠宰场的。”杜居安蹙眉道。
苏鹤步步紧逼:“我是让他放在屠宰场,可我没叫他放在四桥街。当时瑾之和问之都在,他们也同意。照杜统领这么说,他们岂非算是我的同谋?”
杜居安不善言辞,说不过苏鹤,他们又确实没有证据,他绷着脸道:“那就是你们三个一起陷害景深。谁不知道你们姓苏的都是元政的走狗。”
“思危,住嘴。”杜邑轻喝。
杜居安瞪了苏鹤一眼,讪讪地闭了嘴。
苏鹤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笑,不慌不忙地将温茶的蜡烛灭了,“我还是那句话,凡事讲证据。”
杜邑看着苏鹤,他与杜玄此完全不一样,杜玄此尽管年长于苏鹤,但眼神磊落清澈,想法都写在脸上。而苏鹤脸上是少年人不该有的冷静与精明,他好歹活了这么多年,阅过无数人,但如今,他竟一点儿看不穿这个人的想法。
他道:“苏大人,不管怎么样,老夫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不过,顾舟山唯利是图,元政狼子野心。杜家既不会与顾楼之流为伍,也不会与元政之辈交好。至于景深的事,老夫没有证据是苏大人做的,但若是景深有事,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与你们抗争到底。”
苏鹤道:“晚辈尊重杜大人的一切选择。景深与我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杜大人放心,我会尽力将景深从刑部带出来。”
苏鹤走后,杜邑悠悠地说:“这个人,太危险了。”
杜居安道:“他若是敢害杜家,我定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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