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这一觉睡得极沉,到醒来时,见室内昏暗,很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恍惚着伸手去摸肚子,这么一动,旁边守着的朱蕾立刻察觉,上前问道:“夫人醒了?”
“嗯……”苏阮答应一声,手摸到瘪下去的肚子,记忆同时回笼,就问,“孩子呢?”
“小娘子吃了奶睡了。”朱蕾笑吟吟地扶着苏阮慢慢起身,“夫人觉着身上如何?睡得好不好?”
“身上啊……跟散架了又拼起来差不多……”
付彦之得知苏阮醒了,过来看她,却进门就听见这句,忙抢上前问:“御医还在府中,要不要请过来看看?”
苏阮失笑:“叫御医管什么用?就是昨日折腾的。你先出去,等我收拾好了再进来。”她现在肯定蓬头垢面的,可不想什么丑样子都给他看。
付彦之乖乖出去,等到朱蕾来请,才和送来饭食的侍女们一起进去。
苏阮看着摆的饭不像一个人的分量,奇道:“不是都巳时了吗?你还没吃?”
“我想等着你一起。”付彦之亲手给苏阮盛了一碗鸡肉粥,“一个人吃饭没胃口。”
“你几时起来的?不饿么?”苏阮刚起来,闻见饭香,肚子里都咕噜作响了,他早早起来,肯定更饿。
“我起得也不早,天刚亮时淅淅沥沥下了阵雨,我起来瞧了瞧你和我们女儿,又回去睡了一会儿,就睡晚了。”
苏阮心里暖暖的,“她睡得好吗?”
“睡得可好了,两只小拳头放在脸边上,还时不时吧唧嘴……”付彦之像描述什么奇景一样,巨细无遗地说给苏阮听。
苏阮听得津津有味,顺便连饭都吃得更香了。
“她饿了也不哭闹,只哼唧两声,乳母抱起来喂了奶,就又睡了,等会吃完饭,估计她也要醒了,叫乳母抱来给你看。”
苏阮生产的产房设在他们卧房后面的后罩房里,孩子和乳母的房间,只与苏阮隔了间明厅,这样无论是她去看孩子,还是乳母抱着孩子过来,都不用出门,方便得很。
苏阮点点头,又问:“各家亲戚都送消息了?”
“都送过了。方才邵公公来过,说贵妃明日要亲自过来参加洗三礼。”
苏阮笑道:“早便说了要来的。对了,阿姑呢?回光福坊了吗?”
昨日她开始阵痛要生产,丽娘就打发人把苏铃、崔氏都先请了来,自己则亲自跑去光福坊请卢氏。不过苏阮府中早将一切准备妥当,卢氏来了也没什么好忙的,只作为长辈镇个场罢了。
“没有,看孙女呢。”付彦之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昨晚我本来说让她跟父亲一起回去,今日或者明日再过来,她却不肯,说是怕你夜里哪儿不舒服,我不会照顾,其实我瞧她就是不舍得孙女。”
想想卢氏这也是第一遭做祖母,肯定对孩子稀罕得很,苏阮就笑道:“那就留阿姑多住些日子。”
“我也这么说,阿娘先有些迟疑,说光福坊家里没了她不成,但她转念一想,又说,只几日不回去,也不碍事,父亲和三郎两个大活人,还照顾不好自己了?”付彦之复述完毕,又小声说,“这是有了孙女,夫、子都靠后了。”
两个人一起偷笑着吃完饭,到卢氏抱着小孙女进来时,脸上还都笑意盈盈,卢氏就冲着怀里打呵欠的小婴儿说:“快瞧瞧,这两个笑成一朵花的都是谁啊?”
这会儿其实满屋子人都笑成一朵花,不过小婴儿反正分辨不出,她被送到母亲怀里,大概是感觉到颠簸,就哼哼两声,睁开了眼。
这是一双纯真美好到极点的眼睛,又黑又圆,亮晶晶地映出苏阮的脸,她瞬间有些鼻酸,感叹道:“值了。”
付彦之知道她是说孕期受的苦、生产遭的罪,在这一刻都值了,一时也颇多感触,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阿阮,给她取个乳名吧。”
“我取吗?”苏阮愣了愣,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卢氏,“要不阿姑来取吧?”
卢氏摇头:“你取你取,我最不会这个,他们三兄弟的乳名都不是我取的。”
苏阮却觉得自己命途坎坷,该找个多福多寿的长辈来给孩子取乳名。
正纠结时,苏铃带着珍娘玉娘来了,听说原委后,苏铃嗤笑道:“你怎么来迂腐劲了?再说你那叫什么命途坎坷?顶多算是小有起伏,现在还苦尽甘来了,正是百无禁忌!”
“大娘说得没错。”卢氏笑着附和,“阿阮取吧。”
苏阮抱着孩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叫欣儿吧,欣欣向荣,常怀欣悦。”
众人都说好,至于大名,则要等到周岁以后再取。
第二日洗儿礼,苏贵妃亲自到场,在京的各家亲戚也都有人来,其中包括苏贵妃的养母四婶——这是苏贵妃进宫后,她们第一次见面。
虽然两人对这次见面都早有准备,却还是一见面就都红了眼眶,苏贵妃让大家免礼,上前扶住四婶手臂,微笑道:“四婶也来了,近日身体好么?”
“好,都好。”四婶拍拍苏贵妃的手,含泪道,“娘娘快去看看阿阮的小欣儿吧。”
苏贵妃点点头,松开四婶,走到苏阮身边,就着她怀抱逗了逗新生婴儿,说:“这小模样长得真好,像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