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砄眼看丹芙神魂突然虚化摇荡,心里一紧,却来不及难过,手随心动,不假思索地接连向对面打出几个演练得熟透了的法诀。
幸亏他是有备而来!
凌砄的右手毫不停歇地打出一串繁复的手诀,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散出,融入那道虚影,面前的神魂立时清晰了几分。
他心略定,同时,将左手贴上额间,闭目缓缓自眉心一抽,食指指尖凝出一朵毫光四射的金色光团,毫不犹豫地打入面前的神魂虚影,一道光圈由外向内缩去,直至归于黄豆大的一点,再渐渐融进虚影,这才帮丹芙稳住神魂。
看着对面女子的虚影渐渐稳定,甚至愈加凝实,他才终于轻轻吁了一口气。
“石头哥哥,你又何必为我再浪费这般的好东西?你该自己好生养伤才是……”
丹芙打量了一下自己稳固下来的魂影,不喜反悲,“这摩尼光,与你目前才合用,我留着,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有这摩尼光之助,你可补全神魂,在此界转生,也少些坎坷。”
凌砄只恨自己再没有可用得上的宝物来助眼前人恢复,哪里在意这是连元婴大能都渴求不得的摩尼光!
眼看得此举有效,他心头微松,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欣慰之意:“总算让我赶得及时。”
若无这摩尼光,他的丹芙即便转世,最初也会只是神魂不全的痴呆儿,虽可籍母胎孕育之机修补,亦需要轮回两三世后才会渐渐补全好转。这于他,何其剜心!又岂堪忍受!
凌砄伸出手指,轻轻描摹一圈心上人的面容,嘴角自心而生出一朵小小的笑:
“你安心在此界吧,不用担心我。除了你二姐的遗孤,我还收了几个弟子,都是被道魔大战牵连的可怜孩儿,心性都很好。我现自请长驻少清山,凡事亦都有弟子服其劳,足可安享余生。”
他就是这样,总是说得风轻云淡。
她却知道,曾经那样成就,曾经何等抱负,他最终却屈居于小小少清山,无奈数着流年逝去,偏安终老。他,该是经历了怎样的愤懑、绝望,才终至这样的心灰意冷,才说出这样轻飘飘的“安享余生”!
令师善信真君是否已……?上清山师门后来对你如何?延请名医了吗?……
多少话语想问,又不必再问。
丹芙含泪依偎过去,凌砄暗叹一声,终于不再按捺自己,轻轻拥了影儿入怀。
丹芙低低道:
“你可记得,我们当时寻到一则水木系功法,曾说,我们若、若寻得一个似我这般身具水灵根的孩儿……”
言至此处,丹芙心头大怮,想起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是情浓时分,互视彼此为此生伴侣,何曾作他想?当时月儿正明,花儿正好,是何等旖旎风光!
其实当时她想要说的是:“我们若生得一个似我这般身具水灵根的孩儿……”,只是实在害羞,临出口时硬生生把话改成了“寻得一个似我这般身具水灵根的孩儿”,此际重提此话,焉能不痛煞人心?
“我们若寻得一个水灵根的孩儿,”丹芙忍着心头剧痛,重复了一遍这句曾带来多少甜蜜梦想的话语,接下去说道:
“就把这功法传给她,再有木灵根更好。这小姑娘偏巧是水木双灵根,正适合此法。我一日日看她从胎儿起长成如今,实不忍见她夭折。此间事了,你不必再牵挂此界。你我就此殊途,你,就收了她做徒弟罢。”
凌砄默然。
若有可能啊,哪怕换他万般轮回苦楚,也宁愿她忘却自己这个辜负风情的硬石头,换回她当初不知世事的神采飞扬……
凌砄转眸看向那个尚在沉睡的小女娃,黯然点头。
忽听得“哗啦”珠帘一声响,自外面却突然冲进来一位宫女,正是准备去采莲叶的采珠。
原来她正要上小船,突然想起来不知小公主若中途醒来,不见自己在身边,会不会再想起伤心事,不如换了小宫女去采荷叶,自己仍旧守在她身边。
采珠到得水榭外,却惊见两名小宫女竟然睡倒在地,唤也唤不醒,知是水榭内生了变故。幸而她也历练了这几年,到底是已有些见识的大宫女,于是蹑足悄悄走向窗下,正把室内情况听了大半。
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到底何事,采珠却听得明白这两人并非凡人,且无恶意,只是,这商量着似乎就要把小公主带走?一急之下,就冲了进来。
室内俩人虽然修道多年,怎奈此时甚是特殊。
丹芙本就只剩残魂一缕,神通全失。而凌砄则是伤重之身,跨界而行,神识又极受限制,大不似以往那般灵敏。
刚刚来时,他捏了个安睡诀放倒了两名小宫女,神识粗粗一扫之下只知左近无人,又在这凡俗之地,故未生戒备之心。
故人相见之时又是心情激荡,种种因由汇聚一起,导致他二人竟未留意到有人旁听。
“两位上仙,奴婢求你们……”
采珠冲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前两人明显不是普通人,好像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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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如何说,也不知该如何请求,只知这眼前这两人方才曾说小公主注定夭折,而这两人又似乎是小公主的一线生机,因此壮起胆子苦苦求告:
“求你们,保佑我们小公主长命百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