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说得有些累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轻拧了下眉头,半睁开眼看着卢辞,“我可是神枢啊,你知道,神枢,便是人世间的神吗?一个神,会在意凡人的帝王是谁吗
?”“君权神授,我大可留下一个,会按我意志行事的人成为新朝的君主,哪怕这个君主不信神殿,不尊神明,也无所谓,他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将我的意志传承下去,也许这
不是他的本意,但他不会察觉。你要相信我可以做到,神枢可以做到,神枢是苍生,苍生的意志凌驾于一切之上。”“我今日为他落泪,为他悲伤,不是因为他与王位错身而过,也不是他最后一次委屈自己,成全他的兄长,而是因为我终于看到,不论他多么委屈,多么不甘,他仍然忠于
自己的理想,他没有放弃。”“卢辞,他没有背叛你,也没有抛弃你们这些跟随他的人,相反,他始终忠于自己,忠于你们这些人,他不是自私,更不是因为我才放弃,我尚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与
他的野心和信仰相比,这真叫人难过,但也让人欣慰。”
卢辞看着静静从方觉浅眼角滑落的泪水,似是明朗,似是迷茫。
无数种复杂的心绪在他胸膛里来回激荡,方觉浅轻轻的话音在他听来,更像是洪钟大吕,振聋发聩,令他醍醐灌顶,陡然神清。
世人所见,只是王权之争。
他们所见,乃是天地立心。
王启尧以为,王轻候今日与他说的那些话,是在报复他,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内疚里饱受折磨。
但方觉浅知道,王轻候在为他自己以后铺路,只有王启尧觉得欠着他,亏着他,才会由着他,顺着他,让他可以去完成自己的理想,不加任何阻拦。
瞧瞧王轻候,他永远能在绝境里找到生路,永远能在痛苦里不断新生,永远算计着别人,看似在让,实则在争。
忘恩负义的王轻候,连他兄长的王位都算计进去了,绝不放过。
而他,依旧不会向任何人解释,谁也不知他的用心良苦,不知他包裹在脏污表面下的一片赤诚和光明。
他不屑解释嘛,娇里娇气的小公子,岂会向那些蠢货解释他的高明之处?
倘若说,奚若洲以神枢身份算尽天命,那么王轻候则以凡人之躯算尽人事。
都很厉害,算无遗漏。
卢辞提袍落跪,匍匐在地,泣声相叩:“方姑娘,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他难得信几个人,你可不能误会了他,不然,他可就太孤独了。”
“方姑娘,你此话何意?”
方觉浅不知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看到奚若洲与宁知闲二人向她走来,还看到奚若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