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觉得自己深得世家公子追捧,不知道有多少出身好的公子哥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甚至都没有碰到一个真正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而眼前这戴着面具的男人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她的企图,可她心里是颇为暗喜的,她揣测对方肯定出身高贵,为人也就矜持骄傲,自然不可能做出那些痴迷追捧的丑相。结果……结果他竟然好南风?
一时间,她只觉得有十几只手轮流扇着她耳光,抽得她脸都肿了。
那个人弯下腰,朝她的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离得近了,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也就格外清晰,是好几种名贵香料混杂在一起的淡香:“那么,咱们就说定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我也会得到我要的。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你记得不要逾越雷池就行。”一阵初春的熏风飘过,他忽然就消失在夜色中,院子里依然静悄悄,就好像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李叶原晕红着脸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是有些痴了。
……
李清凰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干掉的咸鱼了。
她虽然早就醒了,却一点都不想动弹,还故意压着林缜亵衣的一个袖子。林缜醒来后,抽了一下袖子,果然没能抽出来,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怎么了?”
李清凰嗓子也哑了,人也没什么精神,恹恹道:“梳妆台上的匣子里有碎银子,你自己拿,这是你的辛苦钱。顺便帮我倒杯茶来,让我缓一缓。”
林缜淡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拨开她背上的长发,又俯身在她背上烙下一吻:“不舒服么?那我可以在家里陪你。”
李清凰悲愤道:“不必了,你赶紧走,不要误了公务!”
林缜用力抱了她一下,低声道:“好,等我回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他帮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床头边上,又整理好身上深紫色的官服,又变成那个清贵淡漠、风度翩翩的林相,一点都看不出他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勾当。然后他就真的头也不回地坐着马车走了。
李清凰:“……”想要他听话的时候他偏不听话,可现在她说什么他就想都不想地照办,这就是男人。
她感觉自己乏得要命,虽说现在正是春困的时候,可春困秋乏夏无力冬养眠,那一季不是偷懒的好时节?李清凰在应付地挑了几个顾嬷嬷帮她准备的刺绣样子,然后对着一筐子针线盯了一会儿,有点觉得人生无望。好不容易把顾嬷嬷送走,她屏退下人,开始在院子里练刀。她前几天特意让管家去购置一些没有劈好的柴火,说有别的用处,让人在院子的角落里堆得满满的,然后提着刀气运丹田开始劈柴。
她正劈得渐入佳境,连精神都振奋许多,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她捏住了手上的长刀,迟缓地侧过身去,只见身侧的墙头正坐着一个男人,他戴着面具,锦衣玉带,露在面具外面的下巴白皙如玉,像个家世清贵的贵公子。他一条腿屈起,踩在墙头,而另一条腿自然而然地垂着,轻微地晃动。他红唇带笑,眼眸透过面具上那两个黑洞洞的缺口凝视着她:“林夫人,劈柴好玩么?”
李清凰放下了手里的刀,手心有些汗湿,就顺手在袖子上抹了一把,反问:“郎君,偷窥到别人家里来,很好玩吗?”
那人啊了一声,又笑眯眯地回答:“很好玩啊,不然又怎么能看到林夫人这样与众不同的一面。”
李清凰重复道:“与众不同?”
“林夫人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却不爱女红,爱习武,难道还不够与众不同吗?”那人屈起手指,在红唇边抵了咳嗽了一声,“我有点好奇,就顺道过来看看林夫人平常是怎么过日子的。”
李清凰迎着今日和煦的春日暖阳笑得很惬意:“原来如此。”
“更何况夫人发现在下这不太礼貌的窥探,也不生气,真可谓女中豪杰——啊!”他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见眼前微光一闪,一道森冷的银光已经近在咫尺,不管他刚才再怎么样好整以暇,也只能连滚带爬地翻下墙头去。李清凰就像一只灵巧的猫,还不等他落地后站稳,已经从攀上墙边又直冲下来,又一脚踢中他的肩膀。
李清凰按了按手指关节,冷笑道:“怎么,你的弓箭手呢?有本事躲在角落里放暗箭,就不敢真刀实剑地来跟我打一架吗?”她出手极快,在说话间已经有好几拳正中他的胸口,打得他胸口一阵发闷,连气都喘不过来。可那人也非易于之辈,很快就稳住了局势,不再跟她比招式灵巧,而不管她如此出手,他就是只攻击她的要害。
纵然还是时不时挨上几下,可李清凰出手的速度的确渐渐慢了下来,她这具身体不论在体力还是力量都后继不足,越是不能速战速决,她的劣势就会越大。
她本来这么提到弓箭手的事情,就只是诈对方的。毕竟她刚到长安,也还没来得及树敌,更不会去招惹什么人。
那人长叹一声,没有否认:“夫人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本来有话要同你说,结果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这让我有点伤心呢……”
李清凰也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奈何对方,只得叹息一声:“你想说什么?昨天对我是误伤,其实你的目标是方轻骑?”
那人脸上笑眯眯的:“对啊,就是这样的,所以我这就上门道歉来了。”
李清凰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嘴唇,还有脸上那镂刻着鬼怪图腾的面具,抱着双臂:“然后呢?”
“然后我就趁着来送信的间隙,顺道跟夫人说一声。”话音刚落,他突然扬起手,一道寒光朝着她袭去。李清凰皱了皱眉,五指张开,去挡那暗器,就是一刹那的功夫,那暗器已经被她握在手里,又忽然从她的手心跳了出来,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而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也趁着她分神的时候,很快就跑得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