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还翻了一遍那本诗集,都是些感叹春去秋思、颇有点哀怨的小诗,她向来不喜欢这些,潦草地翻了翻也就罢了。那本诗集的页面上空白的地上还用簪花小字密密麻麻地写了好些感悟,因为那是林容娘的私隐,她也没去细看,只是记得她的字体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她记性好,看过一遍就能记住,再对比眼前的竹片,就觉得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李清凰暗道,看这竹片的磨损程度,也不是新近才挂上去的。每年农历新年,寺庙都会把树上的竹片取下来念一场经烧掉,也就是说,这个竹片挂在树上,最长也该有三四个月了,可能在三四个月前,林容娘许下心愿,希望死有余辜者被厉鬼缠身。
她摇了摇头,微微出了一会儿神,还是予书走到她边上,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把水袋递给她:“少夫人,你喝点水吧。”她站在李清凰身边,个子小小的,年纪也很小,早就累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可是她们才走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台阶还得她们慢慢走上去。
李清凰取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汗,笑道:“有这么累?”
“累啊,”她气息急促,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不稳,“怎么少夫人你都不觉得累啊?”
她当然不会觉得累,她曾经还千里单骑追杀过突厥王子,那才真的叫累,回程的时候她都趴在马背上睡着了,要不是有红烧肉稳稳地把她驮了回去,估计后面就没有什么李少将军了。
她笑道:“等下包袱还是换我来背吧,我真不累。”
等走到荣通寺外,太阳已经不再像正午时这样毒辣,山上草木隐蔽,还有一股凉意,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荣通寺的知客僧人已经认得林老夫人了,直接把他们领了进去,安排在林老夫人住惯了的东面厢房。李清凰的房间就在林老夫人隔壁,老夫人住了正厢房,她住在偏屋,虽然阳光不如正厢房好,可是正对着一面爬满爬山虎和凌霄花的白墙,倒显得格外清幽了。
林老夫人爬了这么久的山路,已经撑不住了,就在老嬷嬷的服侍下睡了。
李清凰则和予书坐在房里的蒲团上,一起整理东西。幸亏她们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件衣服,因为在寺庙里,也不能浓妆艳抹披金戴银,就只带了一些样式简单大方的首饰和一盒香粉。
予书喝了好几杯热茶才缓过气来,趴在矮桌上笑道:“少夫人,你的体力也太好了吧,竟然都不用喘大气。”
李清凰幽幽地看着她,说道:“体力当然很重要,不管男女……”
予书年纪还小,一下子没懂,等过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她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一张脸忽的红了,嗔道:“少夫人,你怎么这样!”
李清凰噗嗤一笑:“你既然能听懂,那你还害羞什么?”
她是军营里待久了,再加上军营里全都是糙老爷们,只有后厨才会有几个帮忙做饭的女人,开始大家跟她没混熟,还会稍微有点矜持,到了后来,什么荤话荤段子都信口道来,难道她还能不让人说话吗?听得多了,害得她现在都能说几句了。
予书爬山爬累了,直接窝在榻上睡着了。李清凰不累也不困,便一个人在寺院里随意走走,再过三日就是佛诞日,到时荣通寺会变得十分热闹,香客如云,寺庙里所有的僧人都在为三日之后做准备。
李清凰来着荣通寺,就是为了见一见褚秦的,但是她也不确定他现在还在不在这里,他出家后的名字又叫什么,再加上她现在用的还是林容娘的身体,很多事,她其实是没有办法去问的。比如她袖子里藏起的竹片,她就没法去问予书林容娘之前是什么时候来的荣通寺,毕竟她现在就是林容娘,她难道还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上过香?
她在主殿和偏殿绕了一圈,也见过不少僧人,这样迎面碰见,对方向她双手合十行礼,她也还礼,所有的僧人都表情平淡,看她和看别的香客差不多。
她觉得,若是褚秦当真出了家,突然看到她,还是会有点异样的。
结果她几乎把整个荣通寺的角角落落都逛遍了,碰到的全部都是心如止水、神色淡然的僧人。
她叹了口气,这样找下去不知道要找到何时,不过比大海捞针还是要好很多。
到了用晚膳的时分,林老夫人起来了,带着他们去用膳。像林老夫人这样时常会住在庙里听经清修的,被称为居士,用餐也是和僧人在一个饭堂里用的。李清凰扶着林老夫人踏进饭堂的门槛,余光不断地扫过坐在长桌边上低头吃饭的僧人,还是一无所获。
索性还会在山上待好几天,她还有的是时间,就一点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