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在回林家的马车上打了个盹。睡着睡着,她身子歪斜,用一种很扭曲的姿势靠在马车壁上。
林缜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的寒门书生,他权倾一时,官拜丞相,他现在可以护她安好,让她不再经受任何苦楚。她也不会带着满身从战场上挣扎下来的伤痕,也不会连睡觉都要保持警觉无法安稳——他可以做到。
老天是竟是如此厚待于他。
林缜把人抱得太紧,反正让她睡得不安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正看见面前那一片深色的衣襟:“……天黑了吗?”
林缜卷起马车的车帘,微笑道:“不,太阳还没落山。”
陶沉机是躺在后头林思淼的马车里,他还是没醒,胸膛没有起伏,呼吸微弱,乍一看就好像死了一样。
“清凰……”林缜忽然问,“你之前拿出去问那件香烛铺子老板的那些符号是从哪里来的?”
李清凰睁开眼睛,立刻完全清醒了:“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林缜松开她,眼睛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你现在用了我家夫人的身体,你想要做什么,难道都不应当先跟我通通气吗?”
什么那四个木头娃娃是她亲手做的,她才到了这么几天,都还一头热得找不到方向,哪有功夫去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会被骗,也只会是因为心甘情愿被人骗,不是什么鬼话都能把他蒙蔽过去。
李清凰想了一想,反问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林小姐很可能回不来了,你会如何?”
林缜看了她一会儿,避而不答:“你继续说下去。”
“那四个娃娃是我在你们的房里找出来的,镇着房间的四个角落,娃娃身上就刻着那日我拿去询问的符文。这大概也就是我为什么明明死在战场上,又会来到千里之外的平远城的缘故。”
那日香烛铺子的老板说得很清楚,会亲手描下这不详符文的人,若不是跟林容娘有不共戴天之后,便是和林家有世仇,画完这些符后自己也会受到反噬。
林缜居然还笑了一下:“所以你那日这么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当成厉鬼了?”
“你!”李清凰最讨厌听见这两个字,可是偏偏又拿这事实没办法,“你要么就跟我一道想办法,要么就闭嘴,冷嘲热讽算什么?”
他倒还真是没有想过要嘲笑她,怕是觉得她这副生气的模样可爱还来不及。
她又问道:“所以你觉得,那个把娃娃放在房里的人会是谁呢?”
林缜还是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瞧。
李清凰本来也不太在意有没有人给她出主意,既然她现在用了林容娘的身体,她就会帮她讨回应得的公道。难道她堂堂少将军,还怕对付不了这些鬼魅魍魉?
“不管是谁做的,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现在他们不肯出错,我就先抛出一个诱饵,引蛇出洞。”她从前就最讨厌胶着的战局,对方龟缩不出,己方也苦苦等待,这一等就是两三年——其实对一场战役来说,打个两三年实属正常,历史上还有一打就是十几年的战役呢。但是她没耐心,不想凭空被虚耗时光,往往就会很大胆地兵行险招,这点被谢老将军骂了好几回,但是她最后也没改掉:“我打算去找褚秦。”
原本她不知道那个私奔不成的表哥叫什么,可是林碧玉却偏偏提了出来。
给林容娘放这种巫蛊娃娃的人,都已经狠毒地想要她的命了。她干脆就主动把把柄送上前,林容娘这一生悲剧是如何开始的,可不就是因为气不过继母,决心和表哥褚秦私奔,结果等了一晚没等到人,却等到了家里的管家来堵人?
她现在偏偏要再去找褚秦。
她心里有了计较,可是一抬头,却看见林缜仍然对着她的脸发呆,皱了皱眉:“你有在听吗?”
林缜笑道:“听到了,你要去找褚秦。”
他停顿了片刻,又为难道:“其实我是无所谓的,不过我觉得祖母应当会很在意才对,你还确定要这么做?”林老夫人当然会在意。她一想到林老夫人年轻时的彪悍事迹,就觉得后背发凉。
李清凰这才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林缜这是把昏迷不醒的陶沉机带回了自己家,要是他们不对好说辞,林老夫人又会怎么想?
她指了指马车后方:“先说眼前的事,陶沉机怎么办?”
林缜简直都要被她逗笑了:“陶将军的话,算是我曾经的同僚,再者他一表人才,祖母肯定不会厌恶他。”
年纪大的长辈多半都会喜欢沉稳或是嘴甜会来事的晚辈,陶沉机虽然嘴不甜,但起码成熟稳重是真的,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询问他关于平海关的情况了,就算曾经他是她最信任的左右手,那也是过去式的,她现在这大家闺秀还为人妻子的身份,连外男都不该见,更不用说跟他当面说话了。
“你跟他根本不熟,对军务也不熟,就算问了,他也未必肯全说实话。”李清凰道,“现在我又不方便和他见面。”
林缜把手上的书册卷了一卷:“那你说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