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叹了口气,漂亮的淡黑色眼珠,像极了他在祖母收藏室里见到的稀有宝石。
“下次不许再哭了。刚才也听乔伊管家说了,你父亲确实有些过分了。”她静静说着,发现他轻轻垂下小脑袋说,“妈妈,我也错了,我不该不认真完成功课,让父亲失望。”
蓝清川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乖孩子。”
次日冬玙起来,女仆带他去了琴房,母亲坐在那里弹琴,弹一首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好听的曲子。
他觉得母亲比那些老师弹得都好。
她坐在那里,温和沉默,手指灵活像精灵。看见他来,便停下来,朝他浅浅地笑了笑。
“妈咪为什么不跟我和父亲一起住呢?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跟妈咪学弹琴了。”他坐到琴凳上,搂住了蓝清川的腰,抬起的一张小脸一如水晶纯净透彻。
她摸了摸他的脸,歇了一晚上,好得差不多了。女仆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是上次她让服装师设计出来的其中一套,尺寸正刚刚好。
“小乖,妈咪可以常常看见你,这样不好吗?”她替他拉了拉背带裤下的嫩黄棉T恤,整好后,看见裤子上古铜的金属搭扣,想了想,将它取下来,打了个精致的活结。她害怕这坚硬东西会伤了他稚嫩的皮肤。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天天能够见到妈咪就更好了。”
冬玙在蓝氏大庄园呆了一星期,他父亲欧彦哲亲自过来接他回去了。回城堡的路上,冬玙窝在父亲怀里,小声问,“爸爸是不是惹妈咪生气了?妈咪都不要跟冬玙一起住。”
父亲在翻阅文件,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他扭头看了一下那一叠资料,写着他看不懂的话。父亲总是看这些东西,这些让他感觉很无聊的东西。自有记忆以来,父亲总是一个人。他忽然有些伤心,小手贴住他父亲冰凉修长的手。
父亲终于停下动作,深沉的碧蓝色眼睛里像有一片海洋。
“冬玙再也不惹父亲生气了。”
他抬了眼睛,将他换了姿势抱住,面对面的。
“嗯?”
“因为惹了父亲生气,你就又是一个人了,孤零零的。”
他感觉父亲抱紧了他,怀抱这样温暖,这样宽阔,这样让他舒心。
晚上入睡之前,他睁着漂亮的蓝色眼睛对要离开的父亲说,“我想要妈咪回来跟冬玙一起睡,她还可以教冬玙弹琴。”
欧彦哲掖了掖他的小被子,嘴角一勾,“很快就能实现了,宝贝。”
“真的?”
“但你不可以缠着你母亲教你弹琴。”
“为什么?”
“你母亲身体不好。”
“那好吧。”
次年开春,蓝清川回到了蔷薇城堡,冬玙越来越佩服他父亲了。
渐渐的,冬玙发现,父亲对他人总是冷漠严厉的,可唯独母亲,让他惟命是从,和颜悦色。
母亲是那样沉静雍容,像糅合了时光中最醇美的岁月。父亲爱极了母亲,除了自己,超越这世间的一切。他总是尽力陪伴在她身边,呵护她,关怀她,拥抱她。在几十年后,也一直如此。
他们老了以后,住在风景秀美的普顿庄园。有一天他带着妻儿去看望他们,看见自己老去的父母躺在玉兰花树下的躺椅上,相互依偎着。父亲年轻时璀璨的金发已经变成了苍苍银发,短短的,母亲正在给他念报纸,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了,而眼珠却一如既往的深蓝讳莫。
母亲剪了短发,神色温和,岁月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依旧雍容美丽,耳聪目明。
妻子私下曾跟他说过,从没有见过比母亲更美丽的女人。她拉着自己的手,向往着能与父母亲一样有着那样幸运的一生。
他微笑,当然了,我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