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烛火摇曳。
案上的男子还在盯着手中的奏章深思,眉头紧锁,似有思绪百转千回。
“皇上,”领侍赵公公将新泡好的茶水放在案边,青花瓷盏里嫩绿的新叶缓缓向杯底沉去,“亥时快过了,请皇上早些歇息。”
合上手中奏折,男子端起茶杯,轻轻吹气,火光映衬下,男子的神色倦怠,那抹苍老之态竞显。
将杯盏放下,皇上阖眼,向后仰靠,手指轻叩,半晌,声音缓和,“今儿册封的克苏勒部公主叫什么来着?”
赵公公毕恭毕敬,“回皇上,奴才记得叫洛桑。”
座上男子没有应答,只是慢慢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嘲弄之色,“洛妃……当真是个美人胚子…今晚就宣她了,你去下去通传吧……”
人还未到,一股熟悉的清香便扑鼻而来。正在闭目养神的皇上睁开眼,面前女子一张尖尖的脸蛋,媚眼如丝,肤如凝脂,浓密柔润的乌发,头绾风流别致涵烟芙蓉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玉石钏。逶迤拖地撒花裙,仙姿玉色出水芙蓉,整个人显得如梦如幻。
皇上一时看得呆住,女子流波转盼,嘴角漾起浅浅梨涡,声音有如黄莺出谷,“妾身参见皇上。”说着,正要低头行礼。
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女子,洛桑就势依偎在皇上身上,感受到了身上的香软,皇上反手,一把拦住女子纤细的腰肢,
不堪盈手握啊!皇上心中惊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窈窕神女颜,顿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一夜过,香灯半卷流苏帐,帐底梦短度春宵。
早起,碧柔伺候我梳洗,宫人来报,说是苏御侍来了。
我蹙眉,苏御侍?这称呼听起来很是陌生,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么?
正想着,人已经走了进来,眸清似水,潋潋初弄月,点翠云纹簪子,一身赤色官服,笑语盈盈,“看你好像才起,是不是我来早了呀!”
“宣若!”我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苏宣若黑漆漆的眼睛转了转,狡黠一笑,“前些天不是刚说过,得空来看你嘛怎得不欢迎?”
我轻笑出声,“哪里的话。”说着,我起身,拉她一起坐下。
闲谈了几句,我突然想起来她的身份,便问道:“话说起来,你如今是御侍,这个时辰,应在殿前才是,怎么……”
宣若碧眼盈波,脸上似有不屑,她的语气有些轻佻,“皇上今儿没起来,早朝也就没上,不然,我怎会有闲暇这么早来看你。”
我不免担忧道:“是皇上身体抱恙了么?”
宣若听后嗤之以鼻,满脸的轻蔑之色“还不是拜那蛮部神女所赐么。”
见我似有不解,她开始向我娓娓道来,这才知道,原来昨晚皇上招了她,一夜鱼水之欢过后,让皇上本就虚弱的身体,现在更是体力不支,如此一番,倒是误了早朝。
昨日未曾过多留意克苏勒部的这个公主,听宣若一说,我倒是有些不安,之前从未听说过皇上因为这样的事而误了早朝,虽说这事也算情有可原,但总感觉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细细想来,隐隐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具体的却也说不出个一二。
我将心中的不安告知宣若,她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脸高深莫测,“我懂,”宣若斟酌了许久,温温吞吞地说:“本身皇上对你恩宠有加,现在却突然来了个蛮部神女,你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但是,我觉得无妨,以色侍君,安得长久,今日一事,朝中大臣已是议论纷纷,日后,定没她什么好日子。”
我一时无语。这种事情,好像不管我怎么说,在旁人看来,都有种说不明的醋意在其中,想来或许是我多虑了也不一定。
话虽如此,但听她说出这种话还是让我不免有些窘迫,只得嬉笑把话题岔开了去,聊了些她的一些日常。
“我呀,”宣若语气有些无奈,“日子过得着实无趣得紧,无非就是在殿前记录些零碎,平日里都在整理大理寺送来的一些结案的卷宗,都是有些年月的了。”
我顿觉眼前一亮,一般大理寺审理的案件结案之后都会手抄一份送至宫中备案,那岂不是……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我问宣若:“那,七八年前的那些卷宗也有么?”
宣若点点头,“多得很,十几年前的都在,都是按年月分好的,涉及的都是一些大案要案……你怎么突然对这个这么感兴趣了?”
我不露声色,只是说自己在宫中久了,无趣得很所以想去看看。
宣若犹豫了一会,尽管都是些陈年过往的结案,但其中还是涉及一些无法公诸于天下的敏感案件,但终究是拗不过我,答应方便时可以带我去藏卷阁里看一看。
“我还是不解,”宣若的神情有些复杂,“你怎得对这个起了兴趣。”
见我环顾左右而不言他,宣若只得叹气,“罢了,你既不愿说,我也就不再追问,我总感觉你心中藏有有很多的事,这样太累了。”
宣若的一席话直戳中我心窝,进入宫中许久,却从未听谁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一时竟有些悲不自胜。
送走了宣若,我长吁一口气,如今父亲的事已初见眉目,只要知道是谁将父亲检举,就能顺藤而上找到事情的真相,藏卷阁中的卷宗就是很好的突破口,既然已经结案,那么其中总总多少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如今皇后看似拉拢,实则对我仍有芥蒂。贵妃见我已依附于皇后,定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还有多少看不见的眼睛也在盯着我,宣若既已说,克苏勒部公主将至,竟能将皇上迷至此,想必以后我的日子定不会好过,趁着圣眷在渥,只能尽快手中进度。但愿一切如我所愿罢。
可是,就算是找到谁人是我父亲蒙冤之后呢?皇上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还能听我所言么?
以后又该如何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