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老旧腐朽的院子内,不管是假山还是桌椅都铺上了一层浅白发灰的月芒,透着股凉到心底的荒冷。
老妇人打着手电颤巍巍地走在几人前方,每走一步左脚就一崴。
何自云跟在她身后,目光静静地落在老妇人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
按照王强的年纪来看,老妇人最多不会超过五十,甚至会更年轻。
这个年纪的女人虽然不说是健步如飞,却也是非常健康的,而老妇人呢?
她骨瘦如柴,露在布料之外的皮肤上更是遍布数不尽的疤痕伤口,有些甚至还在往外流着黄白色的脓水,看着就痛的要命。
偏偏老妇人看着毫无所觉,与其说她还活着,不如说是具空有气囊的尸体来的更为恰当。
老妇人走得慢,他们也不催,就一路无声地跟在她身后,往存放那些女人尸体的地方走。
何自云抬头看向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无,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长发女人的话。
青年喉咙滚动了下,他靠近阿无,轻声询问:“阿无,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阿无步伐微顿,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几秒后,阿无摇了摇头:“不太记得了。”
“镇上的人和我说她把我扔在家里跟人跑了。”
何自云微微侧头:“那你父亲呢?”
阿无:“我没有父亲。”
准确来说自从他出生后,就从来没有见过他所谓的父亲,只有母亲。
但是母亲最后也走了。
阿无其实不怪她,镇子一点都不好,人也不好,生活也不好,母亲抛下他走是正常的。
他就是,有点孤单。
所以一个人养了很多猫,一个人生活在这个越来越怪诞的小镇上,还得时刻提防自己养的猫被人偷走虐杀。
少年自己也过得很不好,但是他养的每只猫都活的非常好。
何自云沉默了下,他抬头看向前方带着他们拐弯的老妇人,鸦羽微颤:“如果她回来跟你说「对不起」呢?”
这个“她”两人都知道是谁。
阿无愣了好几秒,再次摇了摇头。
“她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阿无看着夜色中挂着的细弯残月,黑濯石般的眸色似乎沉浸在了无边夜色中:“她过得已经很辛苦了。”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一个人在镇上辛苦的养育他,哪怕被镇民辱骂是贱人野种,她也只是捂着自己的耳朵不让自己听。
然后母亲会说:阿无,不要听他们说什么,等到你长大了,妈妈会给你重新取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在阿无稀少有意义的记忆里,就只存在母亲那张永远疲惫又温柔的脸。
所以她不用说对不起。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的何自云沉默了,他承认自己不太理解阿无的想法。
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应该会对抛下自己的母亲恨之入骨才对,哪怕对方确实抱有苦衷。
但那又怎么样?女人想要救人结果把自己也葬送的行为在外人眼中可能非常伟大,在青年眼中却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贸然行动,太天真了。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孩子——
何自云纷飞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第一次露出有些酸胀莫名的情绪。
对啊,为什么没有另一种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