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正在家里大发雌威。
那些护驾有功的侍卫,此时都在遭受杖责,就连西平身边的武婢,脸都已经被竹板子打肿了,倒是多得的乳母打听得来尚臣府的消息,赶紧报知,才让平息了几分怒火。
“大尚臣当真当面质疑了那王氏女?”
“老奴哪敢欺瞒?当时酒宴还没结束呢,大尚臣听闻殿下险些遇刺,跟东豫的使臣们闹得不欢而散。”
姜里娜冷哼几声。
她今日正是听说大尚臣意图取悦王瀛姝,尚臣府里的婢女竟然寻到了鸿昌行的大管事,求得大管事亲自琢造首饰,要把连她这个都没先佩带的新款,送给王瀛姝!西平忍不下这口怒火,她不敢去尚臣府登门闹事,就打算着去鸿昌行施压,谁知道半途中,居然在上京城里,就遇伏险被刺杀。
她所乘坐的马车竟然都在大街上被拆得个四分五裂,她惊慌狼狈的模样被众人目睹,偏偏那些武婢、护卫,竟然能让刺客走脱,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消失得无影无踪!
“备车,我这就要去见大尚臣,他既然也已经认定了王瀛姝就是凶手,就该立时把这贱人下狱!”
大尚臣此时,却在嘱咐离冬:“你乃遗民出身,左副使待你还算亲厚,且我听你筹备的礼物,算是用了心,近几日我是越发不便和东豫的使臣见谈了,尤其神元殿君和左副使那头。我不便去宝光殿,遣府里的下人送上礼备倒也不至于显眼,殿君和左副使也知我府上没有女眷,当也不会挑剔你的身份卑微。
你记得了,多说些我的为难之处,我这府上,还有的耳目在呢,我明知,却也不好清除,那日当众质疑左副使,其实也是为了在面前好交代,受了辱,我若不加安抚,恐怕更会迁怒左副使。”
离冬心中甚是欢喜。
她那天的判断是准确的,大尚臣才不会因为西平的缘故罢止和议,既然仍要坚持和议,就不会真的质疑左副使。
离冬的想法简单,大尚臣的家臣却是头脑复杂,看婢女退出厅堂,不由踱步上前询问:“殿下虽然跋扈骄纵,可毕竟在上京,何人胆敢行刺我大汉国的皇室公主?主公难道当真认为,这件事跟左副使无关?”
“她若是真要铤而走险杀了,的确不会剑出落空,而只是让受一场惊扰,于和议建交又有何益处呢?”
“左副使昨日可是去见了镇原王妃。”
“镇原王妃心忧镇原王的安危,更加不会挫阻和议,毕竟陛下的计策,也仅只是留下神元
殿君,如今计划尚在顺利推进,仅只是受了一场惊吓,这个时候,可不能节外生枝。”
姜高帆的意图是息事宁人,因为相比起通灵塔起火,别说毫发无伤,哪怕真的是被刺杀于闹市,恐怕也只能不了了之,身份高贵的,相比起北汉王的雄图大业而言,其实不过是枚不足重轻的棋子,就连姚太后这个生母的心目中,份量更重的,也并非姜里娜这个和太尊所生的女儿。
但只不过,却完全没有想过息事宁人。
她成功的把心上人,她择中的未来丈夫,给堵在了尚臣府。
“恕臣直言,臣固然也认定殿下今日遭遇的惊吓与左副使不无关联,但未有真凭实据,臣不能仅凭猜测就将外使下狱,还望殿下稍安勿躁,待岁祈式结束后,相信陛下必会给予殿下交代。”
“皇兄入大祭堂前,下旨让大尚臣监政,大尚臣又何必畏惧区区外使?使团不足百员护卫……”
“殿下,东豫禁军,可远不止区区百员,今日宴上,不仅是东豫的五皇子,就连三皇子也对左副使极其维护,若无凭无据,臣就便将左逼使下狱,无异于直接向东豫宣战,臣蒙陛下信任,暂时监理国政,却无权在未获陛下允准时,就贸然中止议和建交,臣若只顾为殿下出这口恶气,必将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臣之生死事小,如若有损于陛下,万死不抵罪过。”
西平可不愿把心上人陷入死地。
她咬了丁点嘴唇,眉眼斜吊:“我只问大尚臣,是否真认定了王氏女阴险毒辣,活该不得好死?”
“左副使的言辞,对殿下颇为不敬,臣自然要与殿下同仇敌忾,但请殿下暂时隐忍,先以大局为重。”
“那也罢了,横竖凭这蠢货的手段,她也伤不了我,我当然会体谅大尚臣。”
话是这样说了,若真能就此消气,北汉的多少臣民也都不至于给她下个跋扈蛮横的判词了,殿下对嫁给大尚臣并没死心,才在心上人面前收敛脾性,于是刚从尚臣府出来,顺道就杀进了未央宫。
岁祈式尚在进行时,做为北汉皇室的后妃,连姚太后在内,这几日都不能出宫一步,每日一早一晚都要沐浴净身,拜祈于白石神翕前,可仪式归仪式,信徒们遵行仪式后,当然不会万事不问,姚太后已经听说了西平遇刺一事,正觉窝火。
金珠夫人却被这件“趣事”,逗得捧腹大笑。
正一声紧一声问着身边的宫女:“她的马车真的被毁得四分五裂了?还有她真的被吓得当众狂喊了?可惜我没在现场目睹!哼,仗着她是出了嫁的公主,不是宫里后妃,这几日不用困足在未央宫,早几日在我面前是怎么显摆来着,让她显摆,她如果消停些,也出不了这么大的丑!
我们羌部女子的坐骑和车舆,就好比我们的衣裳和鞋履,当众被人给扒了,还有啥体统可言?更不要说不过是遇见刺杀而已,堂堂的殿下,居然被吓得鬼哭狼嚎,你们可都替我打听了,宫外的人都是议论这件事的?”
“都在说,青天白日,还是在都城上京,哪里来的狂徒胆敢行刺?而且毫发无伤,带着那样多的护卫,居然让刺客逃得不见影,怕不是自己使的苦肉计,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人呢?”
“呼延里娜也不是干不出这事,当年她可就是这么陷害我的!明明是她提出的击鞠,击鞠还没正式开场,她的坐骑就口吐白沫了,非要说是我给她的坐骑下了毒,我又不是没有本事把她一球杖打下马来吃灰,犯得着去毒她的马?”
“也有人说,如果真的有刺客,能在上京城的闹市消失得无影无踪,恐怕刺客根本不是凡人,通灵塔起火,怕就应在了……奴婢不敢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