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怎能相抗。
他发颤,嘶吼,血顺着他的七窍流了出来。
眼耳鼻喉,俱是鲜红……
到了最后,电椅已至最大输出值,蓦然断了电。
贺予垂下脸,一动也不动地倒在了受刑椅上,旁边的脑内清醒监测数值,终于如安东尼所愿,归于了猩红色的零值。
焦烟四散。
灵魂剖离。
他脑海中的那根钢柱终于被一刺到底,他在潜意识中抱着他的谢医生不肯松手,于是真正的贺予就与谢清呈一起,被曼德拉的思想钢柱打入了脑意识的最深处。
如那一年太平洋风波,他沉入海,坠入渊。
他很贪婪,想永与他所爱之人在一起。
他不敢贪婪,只想永与他所爱之人在一起。
太平洋海战时无人可成全他。
至少在这一次的洗脑中,在他的意识里,他可以成全他自己。
——谢清呈,唯独你消失的时候,我才会消失……他们要夺走你,那我就保护你到最后一刻。
他这样想着,怀揣着对谢清呈所有的爱意,在自己的脑海深处,拥着谢清呈,陷落黑暗,闭上眼睛……
“滴滴滴……”监测器的蜂鸣声中,那个青年形容凄惨地倒在躺椅上。
他脑海中的爱与执着,他的温柔和天真,最终在这足以将一个正常人硬生生折磨到死的机械洗脑中,被尘封入汪洋。
什么自我意识都被洗去了……
什么感情,都被残忍地剥离了。
他最后唤的是谢清呈的名字,以他仅剩的温柔与清醒。
血泪淌满了青年苍白的脸颊。
他爱他,到最后一刻。
到大海深处。
到鲸落尽时。
到属于贺予的意识的数值归零前一秒,他还不肯忘记掉这深情。
谢清呈这三个字,原是贺予对世界最后的执念。
段闻和安东尼各自离开之后,段璀珍一直独自躺在最高实验室内。
她睁着眼睛,摆弄着那个刚刚完善好的脑电波仪器。
年轻,健□□命……这些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许多年轻人不懂,他们还活在最好的年华之中,并对此习以为常,而因为习以为常,所以从不珍惜。
她却很渴望。
也许是在大危机面前,人人都会忍不住回忆过去,即使段璀珍也不能幸免,因此极少回首往事的她,竟也在此时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岁月……
她想起自己在去沪州读书之前,曾是段家村牧牛放羊的苦命人,抬头是尘沙蒙住的天,低头是沟壑纵横的地,满眼都是灰黄色。
是一纸沪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让她坐着绿皮车,第一次见到了从未见过灯红酒绿,着上那样娇艳的红裙。
她在那里,慢慢地变得思想新潮,某年生日时,她去影楼拍照,央店家给她的相片涂最明亮的颜色——
“裙子要涂得好看些呢,要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正红色。”她眼睛亮亮地对店家说,“二十岁生日只有一次的。烦劳你多印两份,我要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