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城南刘家的,敢问这位……”刘家几位少爷既担心对方身份高贵,招惹不得,又怕对方不知自家身份起了纷争,忙急急的自报家门。
城南是富商聚集地,刘家大宅左近皆是豪富之家。特地强调了是城南的刘家,并不是想着对方知晓他们家,而是提醒对方自家住在城南,并非一般人家。
“城南刘家……”来人沉吟了一下,目光闪过一丝顿悟,片刻后便道,“刘福坤家?”
刘家几位少爷心中大骇,面面相觑后,才推了最年长的出来回话:“正是。敢问您可是家祖父的故人?可惜家祖父已八年前过世了。”
“我乃昌州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多年前与刘福坤有些交情,却不知他已仙逝。既在此遇见他的后人也是一种缘分,过几日我必登门拜访。”那人口中说着拜访之词,眼底却不见丝毫客气,说出来的话更是带着明显得命令口吻,容不得旁人反驳。
不等刘家几位少爷开口应下,那人便同来时那般匆匆离开,不多会儿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及至那人离开后,他们这一块还是处于安静之中,许久都不曾有人开口说话。
年岁最小的刘五娘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受不了这古怪的气氛,开口问道:“他刚才说的那一堆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州什么府什么司的?”
娇娇看了她一眼,迟疑了片刻才重复道:“那人说的是昌州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
“什么意思?”刘五娘见她似乎懂,忙追问着,这会儿倒是忘了娇娇只是个农家女。
“布政使是巡抚属官,属从二品,专管各州府的民政、籍田、钱粮等事务。右参议就是他的麾下,我记得左右参政是从三品,左右参议是从四品……”娇娇见刘五娘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索性也不解释了,只武断的说,“就是他掐着所属州府全部商人的命脉!”
这话一出,不光刘五娘,其他人也都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当然,其实娇娇这话也并非全对。这右参议是有上峰的,不存在他一人掐着所有商户命脉这种说法。但不得不说,整个昌州府太大了,像焦邺县之类的县城,得有几百上千个。刘家在焦邺县尚且不敢称王称霸,自是无力对抗布政使司的右参议大人的。
“是、是咱们不小心开罪了他吗?”
“不可能吧?咱们一群人就好好的坐在茶楼里,什么都没做。还是他想要咱们的雅座?可他完全没提啊!”
“别瞎想了,兴许真的是老太爷的故友,正巧看到我们几个,瞧着眼熟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嗯,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这元宵花灯会本就有觅得良缘的意思,因此今个儿出来的少爷皆是未婚的,最年长的便是那二房的长子。他本就是二房的人,头上又有堂哥顶事,不曾经历过太多事情,这会儿早已傻眼了。还好,几个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宽慰了起来,倒是让他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对对,就是老太爷的故友来着,那要不然咱们就先回家去,把这个事情告诉老太太?”刘三少爷建议道。
少爷们同小姐不一样,哪怕不曾娶妻,那他们也是很自由的。刘家五岁开蒙,所有少爷都会去县里的学塾念书,毕竟就算是商户人家,最为基础的识字数筹也是必须掌握技能。因此,他们平日里要出门容易得很,对着花灯会也无太多期待,如今被一吓,自是皆开口同意回家去。
可小姐们就不同了。
刘四娘翻过年都十七了,往前倒是议过几门亲事,却一直不曾定下来,她心头着急,也深知父母和祖母都不会太在意她的亲事,因此才将希望寄托在了花灯会上,早半年就准备了今日穿的衣裳,又拿攒了许久的月钱置办了好些上等的胭脂水粉,配上公中发下来的精致首饰,只盼着能觅得一佳婿。
不光是刘四娘,刘五娘也不乐意,不过她年岁小,只是单纯的舍不得这么早回家,想一气玩个痛快。至于娇娇,更多的则是一头雾水。
“布政使司还能故意为难小小县城里的一商户?”娇娇纳闷极了,她上辈子的夫家才是真正的富豪之家,别看只是县城里的商户,可事实上人家只是出身在县城,早在祖辈就开始去别处闯荡了,其财富较之刘家,多出百倍都不止。而后,也就是娇娇嫁过去不久,家里的生意正式往府城进军,在短短十年内,又扩充了十余倍,成为昌州府赫赫有名的巨富之家。
可即便如此,她夫家也无法同布政使司比较。前者是商户,后者是掐着各州府所有商户命脉的部门,凭什么比较?
刘家也并非都对娇娇忍让的,就拿二房来说,因为被刘母明确警告过了,让他们直接退出竞争,导致刘三少爷十分不满自己这位姨表妹。倒不是求爱不得,而是自尊心受损。
因此听得这话后,刘三少爷很不客气的反问道:“你又从何得知?况且,若是他铁了心要为难我家又该如何是好?”
娇娇认真的想了想,她代入的还是她上辈子的夫家:“那就认命吧。就好像县太爷铁了心要跟乡下地头的某个佃农家为难,能怎么办呢?认了吧。”
刘三少爷被气了个倒仰,要不是他亲弟弟狠狠的拽了他一把,几乎要怒吼出声。便是得了提醒,他的面色也极为难看,索性闭了嘴不去理会娇娇。
这一日的花灯会,众人还是参加了的,就是各有各的心思,真正能玩得高兴的,估计也就是娇娇和刘五娘了。
娇娇是因为知晓上辈子的事情,哪怕她嫁人后就跟刘家没什么来往了,可该走的节礼年礼却是不曾缺过的。因此,她很清楚刘家并不曾遭到什么坎坷磨难。相反的是,刘家在未来二十年的发展还挺好的,虽不像娇娇的夫家那般幸运,可对比之前,却也是走了上坡路。
刘五娘就是单纯好玩了,她人小忘性大,早先还对比娇娇为自己抱屈,转眼就跟娇娇又好上了。俩人结伴去了街面两边的摊位上,挑挑拣拣的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俩都不差钱,街面东西也便宜,因此很是买了一大堆。别的就不说了,单是各色花灯簪就买了十数根。
那花灯簪也算是焦邺县花灯会的特色之一的,其实说白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无非就是一根木簪的尾端绑了一个小小的花灯,只是创意新颖,真论起来确是不算什么。倒是县城里的银楼里,会有银制和赤金的花灯簪,有些还是镶嵌着玉石、宝石的,那才是真的名贵。
娇娇自问姻缘已定,那是半点儿不愁的,权当自己是来玩乐的,陪着小表妹刘五娘买了一根又一根的花灯簪,又搜罗了一大堆女孩子用的事物,倒是让随行的仆妇叫苦不迭。
待时间不早了,在刘家几位少爷的连番催促下,娇娇和刘五娘这才意犹未尽的返了家。
对比这俩没心没肺的,刘四娘简直就要气结。她本意是想抓住花灯节的好机会,觅得一位佳婿。结果一表妹一亲妹,眼珠子都快黏在小摊上了,无论怎么说怎么劝,就是不肯走快些,愣是从街头逛到了街尾,弄得她只急急的去塘边放了花灯,根本就没时间跟俊郎官来个花灯下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