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人命案子,还是在汴京城中的大街上,整整三队二三十个手握铁尺的差役迅速将场中围住,带队的差官看到燕青,忍不住抚额低声说道:“怎么又是你小子!”
那名为燕青的少年嘴角一弯:“怎的,他行窃被抓还要当街行凶,俺就是踢了他一脚,谁知这货如此不经打,死了便是死了,俺燕青认了。”
差官忍着怒气,正要吩咐手下将在场的几人都锁了回去之时,一个穿着扑服的壮汉忽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随手推开上前拦他的几个差役,径直走到差官面前拱手说道:“赵大人,这燕青乃是玉?社新收的弟子,我家社主就在旁边楼上,这贼泼厮也是该死,更有诸多汴京百姓见证,能否看在社主的面上,将燕青的一顿板子给免了?”
那差官名叫赵四郞,是八贤王赵德芳夫人的远房亲戚,因其有些拳脚功夫,便被安排在汴京城外城的巡街衙卫,做了个小小的武官。
赵四郎抬头看向阁楼,果然看到了陈九姑,陈九姑和他四目相交,微微矮身行了个万福礼。赵四郎收回目光,咳了两声说道:“先将这几名泼皮带回去一一审讯,鉴于露台争交还未结束,且等明日一早,燕青需自行到外城衙卫供述画押!走!”
赵四郎一挥手,那些差役便如狼似虎的将跪在地上的几人用铁链锁住,如同拉狗一般拖着就走。
那壮汉躬腰相送,待赵四郎从自己身边走过时,手腕一翻将一锭银子滑入他的手心,赵四郎脚步不停,神色不变的将银子塞进腰间。
二人动作隐蔽迅捷,燕青却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方才壮汉说自己乃是玉?社弟子,心中念头百转,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群重新围在相扑台下,大颂禁绝赌博,但却允许利用一些大型竞技活动的关扑,这些围观的百姓大多三三两两的都用一些物品对赌,且最后一场比赛是名气仅次于玉?社的两家社头对决,那个被打死的赖汉被抬走之后,再无人去关注了。
壮汉走到燕青面前:“俺叫崔鹏,是陈九姑曾经唯一的儿徒。”
“曾经唯一?”燕青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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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因为你现在也是九姑的儿徒了。”崔鹏笑着拍了拍燕青的肩膀。
燕青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本是汴京城本地人,自幼父母双亡之后,家中的房产都被叔婶占了,从此便跟着城隍庙的一帮乞丐厮混,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谁知这些最底层的人还分着等级,如燕青这般年幼的乞儿都被年长的乞丐分管驱使,讨来的铜钱和吃食都要被拿走大半,燕青看起来身材弱小面容稚嫩,但内里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最初只能使些心计勉强存活,之后无奈才下,狠了心去抢夺身边同龄的乞儿食物。
只因燕青打小便习炼了武艺,已经进入了灵感境,必须满足超出常人的食量才能更进一步,他深知只有自己的拳头够硬,才能离开这城隍庙,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在燕青十四岁那年扭断了乞丐帮头子的脖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些埋在荒地里,因为他冻死饿死的二十多个乞儿尸骨,正式的起坟刻碑,之后他就成了城隍庙的王。
燕青严令所有乞丐,身体残弱的才能当街乞讨,手足健全者要么去城门做咨客,要么就去做个卖力气的苦工,燕青则带着几个会些拳脚的,跟其他地区的乞丐争夺地盘,只是两年时间,汴京城的所有乞丐帮派都被他打了一遍,虽然他年纪不大,台面上还是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乞丐在主持事务,但实质上燕青才是这个群体真正的话事人。
陈九姑在相扑台上使出玉?手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一战燕青都在台下看在眼里,他对这种近身缠斗的技法悟性极高,所以才能过目不忘,又在平日里频繁的争斗中尝试验证,竟然借此契机入了归真境,可这样的成长经历注定了燕青性格中凝固出来的那种桀骜不驯,他虽然敬佩陈九姑,却从未想过拜在她的门下。
崔鹏知晓燕青的心思却并不说破,低声说道:“等露台争交结束,燕哥儿可敢与俺上去过个手?”
燕青想也不想就答道:“行,俺若是赢了,做九姑的儿徒就休要再提,今日之恩,燕青自会在以后回报。”
“如此甚好。”崔鹏见燕青根本不说败了如何,显然是自信十足,倒也不以为意,抱着双臂眯眼看向台上的扑斗。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争第一的两个社头实力确实不俗,手、拿、步、绊的招式都使的炉火纯青,一时间斗的势均力敌难分高下,崔鹏撇了眼燕青,震惊的发现这小子竟然进入了灌顶状。
如果说灵感大王是顶级武者进入更高境界的特许文书,那么灌顶状就是普通武者成为顶级武者的通关金牌。此刻燕青眼中看到台上两人的搏斗动作,自己已经习炼掌握的被自动过滤,只将那些未曾看过的技法存于脑海。崔鹏不禁佩服师父陈九姑的眼光,但又心生黯然,若是自己有这样的天赋。。。崔鹏无声的苦笑了一下,对燕青这个未来的师弟却只有羡慕,毫无无任何嫉妒之意,他知道燕青会让玉?社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崔鹏受境界所限,并不知燕青的习武天赋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总是有些受天地之宠的幸运儿,生来就站在了绝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燕青正是其中之一。
如同灵感大王的神观术一般,使用时只能摒心静气,不可有精神波动,但洛晴空却能用此术助人提升境界,而周侗更是可以在搏杀时开启灵感大王的所有特性,燕青的灌顶状也甚为特殊,他虽然站在原地不动,浑身的筋骨肉皮,都在以肉眼不可见的幅度蠕动崩弹,反复模拟那些脑海中的招式,直到形成稳固的身体记忆,仅仅是看了一场相扑比试,燕青已经完全掌握了两大社头的所有功夫技法,若说世间对万种生灵的残酷,仅一句优胜略汰,莫过于此。
两个社头终究还是有了输赢,台下观者有的欢喜有的懊恼,崔鹏看到相扑台上此刻无人,便纵身一跃而上,拱手对着四方行了礼,大声说道:“在下崔鹏,玉?社扑手,今日斗胆借此机会,与城隍庙燕青一战!”
玉?社已经三年未参加露台争交,但牌号依旧响亮,崔鹏平日里与其他扑社的几十场比试也未尝败绩,而燕青虽是个乞丐,也早就在市井之中打出了名气,本来正要散去的百姓顿时又围聚过来,有的已经开始约起了关扑。
燕青也不多说,随之跳上石台:“俺来应战!”说完伸展双臂,全身关节咔嚓作响,只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方才灌顶状产生的酸痛感便尽皆消失。
崔鹏面容严肃,也认真的舒活了身体四肢,看到二人面对面都扎好了进攻前的姿态,台下的裁倌儿抬手一锤下去敲响了铜锣。
崔鹏身高六尺,足足高出燕青一头,体型更为壮硕,他在锣响声起的同时便踏前两步,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抓向燕青肩膀。
燕青也不闪避,任由崔鹏抓住自己双肩,感受到对方的劲道之后,心知寻常手段根本对付不了,随即双手形如鹰爪扣在崔鹏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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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鹏扣住燕青的肩窝,正要伸腿将其绊倒,燕青十指指尖劲力陡发,真气如刀锋一般刺进他的肋骨缝隙,崔鹏吃痛之时只能运气抵抗,浑身力道减了一半,就连那一记绊脚都使不出来。他侵淫相扑二十载,更是被开封府第一扑手言传身教,陈九姑的两大绝技他始终无法练成,但多少也学会了几招几式,即便不用也能在开封府相扑界横着走,若是崔鹏愿意出师,自己结社开馆,做个社头也是绰绰有余。
不过崔鹏外表粗犷性格却是敦厚,他深知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给予,从为生过另起炉灶的念头,可现在刚一搭手就被燕青压制,瞬间激起了他的血性,护体真气急剧收缩然后猛然爆发,将燕青双手震开的同时一手抓向他的脖子,一手抓向他的腰带,显然是想给燕青来一记倒栽葱。
燕青却跃起抬膝顶向崔鹏心口,崔鹏回臂格挡,一声闷响后二人分别后退几步。
“玉?手?你怎么会的?”崔鹏扭动手臂舒通气血,有些困惑的问道。
“我看过陈九姑跟曹连山那一战,精彩至极,让我知道了武道之途万万千,每一条通向顶峰的山路,都有其独特的风景。”燕青也弯腰揉搓着膝盖,眼前的崔鹏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打过的,但他也绝不会认输,哪怕今日死在这擂台之上。
崔鹏扭头看了一眼陈九姑所在的楼阁,又盯向燕青,如果打的生死局,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自己,但要按照师父的嘱托只是把燕青打服,很难。可崔鹏毫不犹豫的便做了决断,他一把扯下上身的相扑服,低声说道:“这局你必须输,想知道借法境的灵气运转么?我教你。”
燕青一脸不解之色:“你我都是归真境界,你凭甚么教我灵气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