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方才晨起时,秦沅就特意差了元水来叮嘱沈宛今日要小心,莫被有心人看见了去。毕竟东宫没有明令册封的妾侍、侧妃,她身份又特殊,不可被旁人抓了把柄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不知不觉间,身上的衣裳已是加了一件又一件,沈宛今日是已穿上夹袄,即便如此仍不觉得暖和,又在观潮楼中点起火盆,抱起手炉了。
其实即便不用元水来告知她,她今日也是要万分小心的。再怎么说,命是自己的,自己若不上心,那离没命也就不远了。
好在也就今日这一日需得小心,今日乃是腊月十三,太子殿下弱冠的寿辰。整十的寿辰本就是大寿,加之又遇上加冠礼,更是重中之重。整个东宫的宫人都在忙里忙外,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宫中更是下令停朝一日,在太和殿为秦沅举办冠礼。
太子是东宫储君,未来的皇帝,身份贵重。遵循古制,不仅宫中要大办一番冠礼,待到冠礼行罢,东宫还要摆上一席大筵,宴请参加冠礼的宗室、朝中大臣,以及宫中的一众属官。
是以,一大早,东宫上上下下便忙起来,素日里低调万分的东宫,今日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宴席一早便安排好,只等着今日再核查细节,以防纰漏。
刘嬷嬷来唤沈宛起身也比平日早了些:“姑娘,姑娘该起了。”
沈宛正是睡得熟,被刘嬷嬷摇起来,不禁有些闷。寒冬腊月,昼短夜长,清早天亮得越发晚,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过去,发觉这时候还早,便闷闷地嘟囔:“时…候还早啊。”
嬷嬷倒是有耐心,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今日殿下冠礼,礼成后在东宫设宴,姑娘这毕竟是住在前院,待会宾客来了,四下里走动一番,实在不便呀。”
即便沈宛再睡意浓着,听刘嬷嬷这一通碎碎念也醒了一半,便闷闷嘟囔着:“唔……嬷嬷,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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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东宫的上上下下,忙里忙外不同。
皇宫大内,太和殿里里外外,都已是井然有序,蓄势待发了。
虽则太和殿地方大,按照礼制,还是只有身份尊崇,天潢贵胄的人物得以进了殿里,许多品阶低的臣子,都只能淋着今日的沥沥的小雨,遥遥站在外头观礼。
太子的冠礼都是依照礼制,走个过场,拜过皇帝皇后,先祖宗祠,就算是礼成了。所以这礼倒是结束得很快,秦沅取字仲嬴,由皇帝亲自加冠,礼成后就率一众冠礼的臣子,往东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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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宫宇楼阁,都是甚为华贵的。素日里因着要避结党之嫌,大臣们大多不会来。此时借着这个机会,也算是一观东宫了。
原本数日前秦沅从宫里的尚衣局给沈宛带回了一大批华美的宫装,她也未敢辜负,只是发饰妆容素净些,也算是过得去。不过今日却万万不能作那般打扮。
太子宫里没有一个宗人府登记在册的侧妃、妾侍,万一被有心人瞧着了,可就免不了一场波澜。
是以,她今日特地作了宫人装束。毕竟此时虽危险,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群长居庙堂之上的大臣,酒醉之后,难保不会有人多言。她权当碰碰运气。
这样想着,便避开刘嬷嬷和观潮楼的宫人,混入一队端送席前蔬果的宫人队伍里。
她一路低着头,手上托盘端着的是刚才跟着一同领到的一盘白萝卜片。幸好这身宫人打扮十分普通,一道上人来人往,不乏有些随意转转的大臣,并未有人多瞧她一眼。
走在她前面的两个小宫女正边走边窃窃私语——
小宫女一脸娇羞:“咱们殿下可真是俊朗,若,若我能嫁这样的郎君,真是死也无憾了。”
旁边那个一听,倏然笑了:“你还肖想殿下,方才我在园子边儿上还听见吏部的苏大人同另一位大人说是有意将女儿嫁进来呢!”
“啊?”先头说话的宫人讶然,“那,那位那样的身份,嫁进来定是个侧妃了。”
“说你没见识吧!人家啊,那可是奔着太子妃娘娘的位子来的。你还别说,咱们殿下是天下顶尊贵的人,又相貌堂堂,这会儿哪家不是削尖了脑袋也想把女儿嫁进来啊!”
……
沈宛的抓住的重点是她们说的“吏部苏大人”。照她上辈子被朝堂的浅薄了解,还是知道晋王妃苏惜月的父亲,正是吏部尚书苏蕴。
她微微蹙起秀眉,原来苏家也曾想过与东宫结亲?
不知为何最后竟是将女儿嫁去了晋王府。而秦沅则因出征在即,匆匆娶了何家的女儿,留在京城。其实是十分浅显的政治手段了。怕领军的将领拥兵自重,总要扣留家眷,以防他日事变。
沈宛不禁感叹,到那个时候,这东宫有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不知是奴是主的,日子只怕就难过了。
算一算日子,离辽军犯境,太子代父亲征的日子大约也不远了。
正是陷入思虑之中,倏然听见一阵躁动,沈宛抬目看去。原是碧洗带着一队宫人火急火燎地边走边责骂。
沈宛见了她,连忙埋下头去,生怕叫她瞧见。
只听碧洗怒气冲冲,骂道:“你们怎么做事的?人不见了现在才发现?瞧这时辰,就快要开席了,却将这难题丢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