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青年呓语般的喃喃,从那罩在他头顶上的被子下不断传出。
沉闷,嘶哑,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仿若站于危楼之上,摇摇欲坠般深切的恐慌。
唐今终于听见,那因为气息太过微弱,而一直被漏下的那个字眼。
他看见她,就开始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并不是“讨厌你”。
而是。
“你会……讨厌。”
像是潜意识还在提醒自己。
会被她讨厌的。
一靠近她,就会被她讨厌的。
所以把自己藏起来,躲起来,离她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要再让她看见自己。
他不要再被她讨厌了。
那双无神的眸子就那样呆愣愣地望着墙面,仿佛一具没有思想的木偶,除了重复那被设定好的话语,就什么也不会做。
唐今的手在空气中停顿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下落,隔着那床被子,落在了他头顶。
“裴令之,我从来都不厌恶你。”
她平静地诉说,甚至可以保证自己此刻说的应当是真心话。
可事到如今,这样空洞的话语却已什么都无法改变。
不论她说多少遍“不讨厌”,哪怕是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他,向他说“喜欢”,向他说“爱”,他都已经听不见了。
属于裴令之的意识早已沉进无边黑暗之中,留在这里的,是他,也不是他。
许久,唐今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大概过了小半时辰,她让人送进去一盘掺着安神药的糖糕,等裴令之睡了,才进去将人抱出来,放进马车里。
接下来的路途上,唐今也没再逼着他和自己乘坐一辆马车,而是自己另外找了一辆,只偶尔隔得远远的,看一下他的情况。
离她远了,他的状态就慢慢稳定了下来。
还是那样傻傻呆呆的,但至少,他人给的食物总算会吃了。
回到京城,回到皇宫,唐今将照顾裴令之的人都换了一拨,也以裴令之的手令,命京城附近的驻军加重了防守。
新皇才刚刚登基,就突然消失不见,既不亲临朝政,也不召见臣子,甚至让唐今这么一个小小礼部侍郎代为监国,京中难免就又有人开始生出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