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亭没脾气”是大家一致的认知,不要说王见山、青椒、苏瑾等人,就是常有道、康令月都没有见过柳敬亭大发雷霆的样子,偶尔批评人,也是采用“比兴”的手法,先以一个玩笑开头,然后一个适当的转折完成道理阐述。
也是因为这样,大家才觉得这位老板予人如沐春风感觉的同时,还有些深不可测。
不管怎样,在大家的印象中,柳敬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扭头就走、“绝尘而去”,不管是他个人被攻击还是公司遇到危机,总是一副“蛮不在乎”的姿态,然后谈笑间,将问题解决。
所以,“工作无难题”也是大家对柳敬亭的统一认知。
不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他人言论,再联系杨丽璐的表情,柳敬亭刚才异常表现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
徐晴走到杨丽璐跟前,问:“吵架了?”
杨丽璐摇摇头,眉间微蹙,又微微点点头,最后又摇头,道:“也不是吵架。”
大家自觉不适合深入地挖大老板的八卦,互相打了个招呼,一脸诡异表情的退出会议室。
“柳敬亭名满天下,也会跟女朋友闹别扭嘛。”
徐晴等其他人走完之后继续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丽璐道:“昨晚聊天,他突然说了个什么‘他人即地狱’的话,说什么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每个人都在和别人互相羁绊,互相牵连,我就问他是不是觉得我烦了,他说不是,我就一直问啊……”
“昨晚你们在哪里聊天?”
“啊……那个……手机短信,WC,嗯。”
“你们**了?”
杨丽璐低头。
徐晴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摇摇头,又说:“你不要介意他说这种话,在旅行的那三年里,他说过不知多少莫名其妙的话。”
杨丽璐抬头看着小姨,问:“他还说过什么?”
“说月亮和六便士,说人生枷锁,都是一些玄而又玄的问题,”徐晴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柳敬亭跟她聊过的那些话题,续道:“他这个人,把自己藏得太深,喜怒不形于色。你想想,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对那么多流言蜚语,批评谩骂,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反应,只不过被他自己强行压下去罢了,一次如此,次次如此,积少成多,终需要偶尔爆发一下的。”
杨丽璐有些诧异,没料到小姨居然会为柳敬亭说话,而且还聊得那么深刻。
徐晴看了侄女一眼,笑道:“我看得出来,你心里除了他,是不可能再接受别的什么人,既然决定一直在一起,理解就变得十分必要。”
杨丽璐点点头,说:“我其实知道这些,可是,可是我过几天就来那个了……”
徐晴轻轻拍了拍杨丽璐的肩膀,说:“所以更要保持好心情,所有执着于写字的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有‘我可能是个思想家’的错觉,他现在试图探究人际关系终极意义,想多了,难免间歇性脑残。”
“小姨,他不脑残的。”
“好……吧,你们这些小年轻。”
……
像徐晴说得那样,柳敬亭最近的确是陷入人际关系本质意义的樊笼中,尽是一些形而上的问题,类似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究竟建立在什么因素的基础上,这个基础究竟有多牢固?
嫉妒、仇恨、爱、厌倦,这些情绪存在在什么地方,发生的节点是什么时候,比如,一个人是在那个时间点,突然意识到喜欢讨厌另外一个人的?喜欢和厌倦是怎样突然互相转换的?等等。
小说写多了,悲欢离合见多了,总会下意识地去想这些事情,假装寻觅答案,说到底还是闲得蛋疼。
真正的原因,可能就是徐晴判断的那样,量变引发了质变,柳敬亭内心的负面能量积累够了,想爆发一次。
郑余和蓝图斯两个人也算是各自领域的成功者,有头有脸的,为什么就一定要揪着他柳敬亭不放,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到底跟他们什么仇什么怨呢?
同样的烦躁以前肯定也曾经出现过,不过最后统统被自己硬压下去了,以至于自己也相信了“无所谓才能无所畏”的格言。
这次,不想无所谓了,哪怕任性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