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伟是个小人物,却也隐隐约约连着王家在望海撒下的网,在陈庭汉的计划里,他是个有一定分量的小人物,于情,陈庭汉不屑现在解决他,于理,现在接触这个没有师德的人渣没什么好处,容易打草惊蛇,影响后续安排。
他仍然记得这个老师给当年货真价实十六岁的自已带来了多么深重的阴影,然而时至今日,许多当时影响自已一生的东西,在脑子里变得隐约而模糊,仿佛不那么重要了。
陈庭汉不至于因为那些事情打草惊蛇,此刻却实打实动了下狠手的心。
刘华伟和王家有关系,几次针对自已都跟陈庭汉接触王衿伶有关。有一就有二,进入了这群人的视角,那必会迎来持续不断的针对。
陈庭汉还要在学校里做事,被这么一个苍蝇盯着,怕是要处处受牵制,不如把他打痛。
晚自习时间的办公室,老师们经常会小聚一下,聊聊班上的情况,偶尔还传传八卦,或者说正好反过来,经常传传八卦,偶尔腻了再说说学生。
上周五搞了一次小考,所以今天没那么热闹,都忙着在班上训人讲卷子,只有几个老师在,刘华伟的位置在角落,戴着眼镜,身边站着个女学生。
他说说笑笑,那女孩却隐约有些抗拒,不仅保持身体距离,还低下头来,避开了视线交接。
见陈庭汉来了,刘华伟皱了皱眉,放她离开,这个别班的女孩如释重负,抱着作业本,一路小跑,与陈庭汉擦肩而过。
刘华伟没说话,低头书书写写,等到他觉得晾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来,动作尽可能缓慢,神态威严。和那余佳乐如出一辙的,手掌成拳,用指骨叩着桌子,直截了当地道:“把你父母叫来吧。”
叫家长,是学生时代老师无往不利的刀,可刘华伟说完后,他没在陈庭汉脸上看到他想看的:祈求、不安、胆战心惊。
而是一种令他呼吸一窒的平静。
他开始感到有些恼火,旋即又有些好笑,像这种皮厚的学生自已不知道收拾了多少个,哪个最后不是哭爹喊娘?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如果你不想读,可以,但不要去祸害其他品学兼优的学生。”刘华伟冰冷地道:“有同学反映,你整天往高三教学楼那边跑,还说是向年级第一讨教学习,学习学习,学到哪去里了?学了个全班倒数第一!”
“上周的考试,全年级七百多个人,你考七百多名,如果有一千个人,你一定也能考一千名。就这还学习,学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的攻击毫不停歇:“你就是根朽木,无可救药,我叫你家长来,就是想看看什么样的父母能教出你这种人,顺便我还要警告他们,管好你这颗学校的蛀虫!”
陈庭汉望着他,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记忆。
曾为少年的陈庭汉在初中时也是个天之骄子,不过有段时间确实是太过骄傲,上了高中水土不服,入学考试成绩不理想,分在了理科倒数的八班,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落差,成绩一落千丈。
年少轻狂顶撞老师,加上家里没往刘华伟里塞东西,加之和王衿伶偶然的接近,换来了刘华伟堪称侮辱的“教育”,就和现在这会他的说辞差不多。
后来陈庭汉咽不下这口气,差不多也是在高二这一会拼了命的学,想证明自已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成绩还真让他拼出了一点起色。
结果刘华伟很欣慰,认为这是他的“疼痛教育”有了效果。这种以教师居功至伟的说法冻住了少年心口的那口气,险些让他一蹶不振。
当年陈庭汉大概只是愤懑不平,也是直到多年以后在调查中,他才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师暗中参与了多少蝇营狗苟。
所遇非人呐。
思绪飘过,他微微一笑,随手拉来旁边的办公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谁让你坐的,站起来!”刘华伟道。
陈庭汉充耳不闻,反而把脚翘上了办公桌,鞋底差点杵到刘华伟,他更是盛怒,猛拍桌子:“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退学!”
“你的眼镜框是多少钱买的?”陈庭汉忽然没头没尾地道。
刘华伟简直气笑了,张嘴就要骂人,却只听陈庭汉理都不理,自顾自地道:“你父亲是万康市人,跟小县城出身的你母亲在市里开一家水果店,二老本本分分,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是稳中向好。”
刘华伟瞪大眼睛,又惊又怒。这随口道来的家庭背景,有心人是可以查到的,又不是什么绝密,不足以压下刘华伟,可从自已的学生嘴里吐出来,让他那么个瞬间感到一丝不妙。
陈庭汉不搭理,拿起桌子上的小盒,继续道:“您身上的镜框、手表、手机都不便宜,我也是平凡家庭的孩子,每天烦恼的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所以好奇,嫉妒,我也想和您一样。”
“这就是您常说的,知识改变命运吗?”
刘华伟声音干涩无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他妈,什么意思!”
“无意冒犯。”陈庭汉向前摊开手掌,制止对方向前倾:
“我只是想讲个我听到的传闻,听说我们有个老师,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差,还闹出到了某件差点让他退学的大事,是什么事儿来着?”陈庭汉神神秘秘地环顾四周,然后放低声音道:“想起来了,猥亵女同学。”
听到这,刘华伟反而把脸扳了起来,重新恢复了威严:“你说些没有根据的话,毁一个老师的名声,要考虑好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