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一个跟三哥一般大的农家少年站在对岸竹林边,正对她猛挥手,见她看过去,欣喜地笑了。
清哑愣了下,方想起他就是张福田。
以前,他常划船来找她。将船停在对面一棵大柳树下,自己借着荷叶遮挡隐在一旁。若看见她到水边来了,而郭家门口又没人,他就站起来唤她。她听见了,必定划着自家的乌篷船去对面和他相会。两人一起靠在柳树下钓鱼。钩上的蚯蚓都被鱼儿吃光了,也没钓上来一条,因为他们只顾说话去了。大多是张福田说,清哑听。
这些记忆很浪漫,令清哑想起唐诗《钓鱼湾》,应景应情:
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
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
日暮待情人,唯舟绿杨岸。
然这些都是过去了。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奇怪他今天来做什么。
都到这地步了,他难道还想跟她结亲?
那李红枣怎么办?
张福田见清哑看着他不言不笑,也不动,心里十分难受。
今早他听人说清哑寻死的消息,心慌慌的,忙过来看她。
他听爹说,郭家并不想退亲,因为清哑还惦记他。这让他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十分振奋喜悦。同时,他又担心红枣因此会受不了,左右为难,心思复杂极了。
然清哑见了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撑船过去会他。
这也难怪,毕竟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她生气也应该的。
可是她看他的眼神,还有她的举动,都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清哑是文静的、腼腆的、羞涩的。
眼前的清哑是安静的、大方的、淡然的。
“清哑,清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面对清哑,少年不再掩藏自己的愧疚,朝这边喊道,“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清哑你骂我吧……”
正在这时,身边挤过来一个人,很熟悉的气息。
张福田转头一看,竟是李红枣。
他大惊,问道:“红枣,你来做什么?”
红枣含泪看着他,哽咽道:“福田哥……”
张福田又羞又急,又怕清哑看见,结巴道:“你……你……”
红枣不等他说完,就在地上跪了下来,对着清哑这边喊道:“清哑,你别怪福田,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他。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这就去死了,省得坏了你们的亲事。”
说完就往水里扑去。
张福田急忙拦腰抱住她,死命往回拖。
红枣努力往前挣,嘴里哭喊:“让我死吧!死了干净!”
张福田自然不能让她去死,急得叫:“红枣你听我说……”
红枣哭道:“还说什么?都是我不好,才弄得你和清哑这样,不如死了好。要是生个没爹的娃,被人笑话,对不起你,不如死了。”
张福田脑中轰然炸响,如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
因为红枣挣扎扭动、他要制服她,纠缠间手扣在一团丰润的物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也能感觉那按不住的滑腻和弹跳,他头更晕了,脸颊涨红,不自觉低声哄道:“别死。咱们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红枣身子顿了下,接着又哭“还有什么法子!”
张福田胡乱许诺道:“有,有法子!”
红枣乱动乱扭,两人一起跪倒在水边草地上。
慌乱间,张福田瞥见清哑正看着他们,脱口道:“求清哑。我们求清哑!我们给清哑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