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他的失败,也更象是一个迷团:他完全可以隐忍等待,就如同他之前是怎样在董家雌伏的一样,他有太多机会可以杀掉蹈海,却一一放过……他的行事,他的说话,每一样也让云冲波觉得格格不入,觉得,没法理解,没法捉摸。
(……所以?!)
精神猛一振,云冲波直起腰来,看向袁当,声音当中,居然有了几分嘶哑。
“……你,是不是见过太平?”
一句话,似乎扳下了某个开关,杀气、敌意,忽地散尽,袁当的眼中,初次出现了错愕。
之后,是苦笑,和了然。
“难怪,太平会坚持说,你的资质,在我之上……”
慢慢走近,神色变作温和,更居然透着一种久倦之后放松和淡淡的亲热,袁当拍拍云冲波的肩,慢声道:“这样,你应该都明白了吧?”
“呃……我还是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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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情景,该怎么说呢?”
“荒唐。”
“深得我心,真是深得我心!”
说着话,两人抚掌大笑,样子好不开心。
但这儿却似乎不是能够从容谈笑的地方:释远任的方丈室虽然不小,但一下子挤进二三十人,也实在很不舒服,更不要说就在几步外的地方,叫骂声喊杀声响成一片,数十名凶狠强悍的山贼,正在围攻唯一的入口,似乎随时都可能杀将进来。
两个人的状况也似乎很不适于从容谈笑:帝象先也好,孙孚意也好,两人皆手足酸软,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那怕只是走动几步,都要扶杖倚墙,出身透汗。而更不仅是他们,观音婢、齐野语、左武烈阳,朱家一干高层,每个人也一样,手足酸软,行动不能,比较起来,他两个已算好的了。
“不过,几位请放心,只要那位爷能守住入口,绝没有其它办法能攻进来,不是贫僧夸口,便整个凤阳郡里,也未必有几个地方比这儿可靠。”
作为唯一没有中毒的人,释远任的脸色却比任何一人都更加难看,虽然奔走来去、添茶倒水时犹不忘表功,但脸上眼中不时闪过的瑟缩之意,却连不熟悉他的人也能轻松看出。
“是啊,要不是你这么‘可靠’的地方名声在外,今天这事怕还出不了吧?”孙孚意拉着脸,丢出一句话,饶是释远任能言善辩,也被噎住到说不出话--这也难怪,正如孙孚意所说,若非他“名声在外”,今天这事情还真是出不了。
知道朱子森会让伯羊布下迷药,也已将专门的解药服下,孙孚意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直到朱子森身死血溅,他才骇然发现,对方之前竟似另服药物,血溅遇风,竟与自己先前服下的解药互相作用,形成了效力更强的迷药!
一直到这时,孙孚意尚未担心自身安危:朱子森的计划中,令众人短时不能行动并非要对帝象先一众有何不利,而是要保证当山贼突袭朱家堡的消息传来时,这些人没法介入,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赶回朱家堡增援的人中,没有可能坏事的“好事者”。而孙孚意的计划,则是兵分两路,伯羊在明、黄麾绍在暗,击破山贼,自己则等到朱子森杀去朱晓杰后,再揭穿其面目,逼其自杀。说到底,在两人眼中,朱子慕都无非是一件可以控制朱家的道具,谈不上有什么尊重关心。
而如今,意外出现,伯羊留给自己的解药竟然另有玄机,这令孙孚意感到不安,却还不至少害怕:因为,他实在想不到伯羊有什么理由要对自己不利,或者说,无论伯羊有何图谋,孙孚意也看不到他要取自己性命的必要,更不要说,和自己在一起的,还有帝象先、还有观音婢、还有左武烈阳,还有齐野语……无论伯羊在想什么,无论伯羊的背后是何方势力,他都没必要把事情作到这么大。
但偏偏,事情却一次又一次的超出孙孚意的估算:在袭击朱家堡的同时,也有数十名山贼被分出来攻向禅智寺。由于释远任的迅速反应,在这些人杀将进来之前,包括帝象先和孙孚意在内的所有“大人物”都被送进了方丈室,一个,正如释远任自己所炫耀的,足够坚固的地方,但同时,糟糕的是,这里……似乎也是山贼们的目标。
直到这时,帝象先也好,孙孚意也好,才同时反应过来,一向都习惯于掌握大场面,计算大事件的他们,犯下了何等可笑的错误!
……人为财死!
对这些山贼而言,再崇高的身份都没有意义,也不会有人笨到利用这种蝼蚁一样的存在来作什么大事,但是……他们却有着足够的贪婪,而偏偏……凤阳郡中,又无人不知,不知道禅智寺的大名,不知道释远任的大名。
为了安全而避入方丈室中,却没想到,在这些山贼的眼里,帝象先孙孚意这些名字,根本没有意义……都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可能从方丈室中搜出的一箱财宝!
“我说,方丈啊……”
拉着个脸,孙孚意斜斜瞥着释远任,道:“你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想拉我们这些人给你看家护院的吧?”
“那,那里能呢,孙少真是会说笑……”
不停的擦着汗,释远任居然是这些人中最紧张的一个,孙孚意看在眼里,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却也觉得这人实在不值得自己事后再来“对付”,到最后,也只是丢出句话道:“总之,你这次破财是免不了的……那位老弟的伤,没有千儿八百两怕是不够治……”见释远任脸色早变成一片死灰,也懒得再理他,转头道:“怎样,还守得住么?”便听弃命卒毫无感情的声音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