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一愣。
顺着皇帝的视线看过去,顷刻,那一行人便冲到了面前。
最前面的是冒着瓢泼大雨而来的裴獗。
他衣裳早已湿透,急切得像是在追赶什么心爱之人,一直到近了,看清萧呈和他的侍卫,才慢慢勒住马,在原地停下。
踏雪嘶鸣,前蹄高高跃起,溅出一片雨点。
萧呈慢慢将伞往前挪,等雨点飞过,方才拿开伞看着裴獗。
“大将军,久违了。”
并州战场上二人打过照面,但离得远,并没有像此刻这般,同在一片雨里,面对面,眼对眼,即使夜色昏暗,看不清表情,也可以从气场感受到敌意和冷漠。
但萧呈指的“久违”不是并州。
是隔了一世。
裴獗没有说话,将萧呈及其随从都扫视一遍,没有发现冯蕴,目光沉了下来。
“齐君夜渡竹叶河,意欲何为?”
萧呈抿着唇,轻拂一下雨水湿透的衣袖。
“大将军这么火急火燎地追上来,是为了什么,朕便是为了什么。”
风雨中,裴獗冷眼相视,“齐君不该坏了规矩。”
和议虽然没有签订,但双方已就边界达成一致。
萧呈沉默一下,“情难自禁,还望将军见谅。”
他声音略带愧意,又温柔有力,似乎在借由这句话,传递她对冯蕴火一样难抑的思念。
裴獗道:“齐君遣使求和,却不遵约定,如此出尔反尔,我看两国不和也罢。”
“旁人不懂朕,将军应是明白。”萧呈觉得嗓子发苦,对着裴獗冷冽的杀气,每个字都是涩的。
“私事情事,非国事。”
好一个私事、情事。
裴獗道:“齐君不诚,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了……”
他通红的眼在夜色里幽暗一片,隔着伞的光影,萧呈其实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即使不看他,单是那低沉凉薄的声音,也可以听出莫大的愤怒……
他很生气。
此时,此刻。
竟然与他一样。
这样的情绪是为同一个女子。
他无法向身边人倾诉的,无法排解的痛苦,他们都一样……
萧呈笑了。
当他以为的缠绵悱恻全是虚假的谎言,以为的至死不渝,短短时日就被人取代,当他的孤傲和骄矜,全被彻底踩在脚下后……
他看到了裴獗。
看到他发疯一般骑马冲过来,看到他的失措和紧张。在那个瞬间,萧呈觉得裴獗和他情绪是相通的,包括对痛苦的感知……
痛之入骨,触却无痕……
裴獗怕他带走冯蕴。
不要命的策马追赶。
如前世的他,如今生的自己。
没有人知道那种因为所爱故去而漫无边际的疼痛是何等煎熬,但有裴獗,裴獗有和他一样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