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拉拉,外面的雨声又大了不少。
居住在京城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夏日午后这时不时来一场的阵雨,只是今时今日,躺在回生堂这弥漫着清苦药味儿的屋子里听雨,还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更不用说……
是命悬一线,死里逃生了。
纪五味走后,他也没去看那药碗一眼,而是重垂了眼眸,看着自己指间的东西。
一支箭。
一支沾血的箭。
精铁锻造的箭矢,尖端闪烁着锋锐的银光;笔直的箭身,上了一层红褐色的漆;原本灰白的、规整的箭羽,则已经被i干涸的鲜血染成暗红。
这不过是天下间最普通的一支箭。
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见到。
可就是这样普通的一支箭,在七天之前,从一柄弯成满月的弓上射出,穿透了他的身体,让他在阎王殿前走了一趟。
能活下来,完全是侥幸。
试问,而今天下,还有谁能射出这样恐怖的一箭呢?
顾觉非慢慢地将这一支箭翻转了过来,思量间,眸底的暗光不断闪烁,一时是阴翳,一时是晴岚。
他一下想得入了神。
窗外是喧嚣的雨声。
回生堂内一片嘈杂。
有脚步声混杂着雨声,从远处慢慢靠近,间或夹两句旁人引路的声音:“在这边。”
“……”
像是有谁来了。
顾觉非眨了眨眼,便慢慢抬首转眸,看向了门口。
下一刻,“吱呀”地一声,门开了。
去而复返的纪五味脸上带几分笑意,就站在门边上,还朝旁边退开了一步,似给来人让路。
“夫人,您请进。”
初夏午后的大雨,消解了炎热。
雨幕如雾霭,笼罩了门外的世界。
那女子脚步轻缓而无声地来到了门前,面上挂着盈然的笑意,低声向纪五味道过了谢,便抬首向门内望去。
于是又相互看见了。
一如当日雁翅山前,隔着那一片空茫的虚空,一眼望见彼此。
心底分明有千言万语,甚至他也觉得这时候要说一些格外动情的话,才符合此刻历经了生死再次重逢相望的心境。
可不知为什么,顾觉非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那话少见地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马上面栽下去还能安然无恙,看来老天爷是真偏心。厚待你,刻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