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觉得和煦公主的病有些蹊跷,不由地想到阎绫素。云琼随即放下手中的碗筷,跟蒙恬招呼了声,直奔自己的房屋。出了这等事,蒙恬哪还吃的下饭,之前是看云琼还在不好撤去,云琼走后,立即找来管家,吩咐他婚礼之事先不要准备,等宫里那边消息。随即又去书房取来一颗丹药,准备出门往宫里去,却被管家拦了下来。
“将军,容奴才说几句。宫里说公主一切正常,只是昏迷不醒,不像是生了什么病,倒像是散了魂魄。您这颗治病的丹药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者,您要是把这丹药献了上去,皇帝陛也许会觉得黎姜姑娘赠了仙丹给将军的事情不只是谣传。宫中的医官巫师都是一等一的,说不定公主就醒了。等少主从宫中回来,有了更确切的消息,再作打算也不迟。”
蒙恬松了口气,缓缓地说道:“管家说的是,蒙恬倒是急糊涂了,希望公主快些醒来。这桩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只祈望这是好事多磨。”
“自从二公子去世后将军就一直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一点不得松缓,少主虽任性妄为但是却深受皇帝的宠爱,那不只是是因为他会哄皇帝开心,他认真起来做的那些事,朝堂之上没有人不佩服。将军实在不太过担心。阿柔姑娘虽说是因为将军的所为弄得她国破家亡,郁郁而终。可阿柔姑娘内心却从未真的怪过将军,这只怪上天捉弄,她是楚国的公主,你是大秦的将军,在两国交战之时,她偏偏救了你,偏偏爱上了你。二公子的死也只是战场上不可避免的意外,他作为蒙家的后代为国家而战是应当的,倘若当日老将军在,他老人家也会那样做的。都过了这么些年,将军该放下了,老奴实在看不得将军因内疚自责愈见憔悴的样子。”
蒙恬示意地挥了挥手,低沉地说道:“下去吧。”
管家叹息一声,行了礼,转身离去。
蒙恬看着老管家离去的背影,微微佝偻,步履缓慢沉重,从前那个做事雷厉风行的管家现在也开始显现老态。时间彷如白驹过隙,一晃眼,蒙瑄已经死了十多年,阿柔也死了快五六年,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放下。蒙瑄他怎么会怪我,阿柔又怎会舍得怪我。蒙瑄自小都过于为别人着想,不好的实都藏着,压抑自我去变成大家心目中完美的蒙家公子,以至于到最后面对不了真实的自己,由被那无形的压里雅得喘不过气。蒙瑄去世之后,我太害怕蒙毅也会变成蒙瑄那样,才开始惯着蒙毅,做什么都随他,导致他变得我行我素放荡形骸。蒙恬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兄长是极为失败的,现在这个云琼妹妹虽说是非蒙家血亲,只是蒙毅一时兴起认来的,可她既然来了蒙府,叫了我一声兄长,我就不能不管她。尤其是她行为举止异于一般女子,谈吐随性,与人相处直率毫无遮掩,虽说这样的确天真可爱,却很容易招惹麻烦。若今日来的不是扶苏公子,是其他皇亲贵族,她还哪能好好的留下来。今日扶苏殿下种种不同以往的行为看来,他该是喜欢上她了。也许哪天他就会把她带到宫里去,皇宫不比蒙府,说错一句话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去那深宫后院,危机四伏,步步为营,还是早日给她寻个夫婿,过平凡的生活。可这世上除了扶苏殿下还真想不出来又有谁配得上她?若是我没有阿柔,蒙毅又没有认她作妹妹,大概我也会像扶苏殿下一样追求她,从未见过这般惹人怜爱又与众不同的女子。能与她媲美的大概只有师傅剑冢里藏着的那副画上的女子吧,师傅是仙,那画上的女子也定是位仙女。细细想来,云琼妹妹和那画中仙女好像有那么几分相似。大概美到极致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像。我看扶苏殿下和蒙毅那小子,也是有三分像的。长得本是毫不相同的,只不过都是万里挑一的英俊样貌,看多了就觉得有些相似了。蒙恬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剑,拔剑出鞘,云琼就好像这把无幻剑,倾世独立,不矫揉造作,不需要半点华丽装饰,矗立于世,不与世俗为伍,一旦出剑鞘就会感受到它的锋芒,会被它的剑气所震撼。
蒙恬却不知他自己也是极英俊的,至少在云琼看来是。与扶苏蒙毅的清雅俊秀不同。菱角分明,铜色皮肤,那双眼睛如天空翱翔的猎鹰般锐利,高大英武。天上的神仙,空桑的弟子们几乎都是肤白唇红,眉清目秀,偶有师傅和师兄那样出类拔萃的,却也无一不是唇红齿白,清秀如竹。而蒙恬就像那松柏挺拔浩气,云琼从未见过这样子的男人,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这人可靠,觉得有他保护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怕。云琼一直想弄清这是为什么?她是第一次第一眼就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依赖感。这不是法术,不是巫术,不管因为什么,反正自己已经留在蒙府了。
云琼支开其他婢女,留绫素与她独处。不安地问道:“那个和煦公主昏迷不醒是绫素姐姐用了离魂术?”
绫素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只是暂时收了她一魂一破,过两天我便归还于她。过几****要回幽冥府,我已经出来四十七日了,你应该不知道,幽冥府阎氏一族,每十年才能来人间一次,每一次只能待七七四十九天。若不及时回地府,便会慢慢地失魂缺魄,虽不至灰飞烟灭,却会神形俱散,半神半鬼,。那样的话,梓潼回到天上后就再也找不到我。我本不该来看他的,可是思念如藤蔓缠绕,盘踞心中,越努力克制却越更加猖狂的生长。”
“之前借那梨花姑娘身体,假装有孕在身就是想进蒙府接近蒙毅哥哥,只是想每日见见他?可若是蒙毅哥哥对那梨花生的是真情,绫素姐姐不伤心么?这一切值得么?”
云琼愈发觉得****这东西就如没有解药的毒药,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可是一旦沾上就生了瘾。若两人没成了眷属,这瘾就要日日发作,叫人发狂,没了理智。为它生死不顾,礼义可抛。这所有的不顾一切不过都是这两类,有的是为了成全自己心爱的人,有的是为了夺取自己心爱的人。
阎绫素温柔倔强地回答道:“没有值不值得,等你遇见了心爱的人你就会明白。”
“绫素姐姐你现在都待在蒙府了,何必又去招惹那和煦公主,害得蒙毅哥哥这会儿不得不往宫里待着。本来这些日子他都得留在府里的,你就能天天看到他。”
阎绫素眼中泛着泪光,放低声音:“我不敢见他,他一向讨厌看见我。他若见了我又该生气了。之前是梨华姑娘的样貌,他认不得。我才敢每日见他。”
“绫素姐姐倒是糊涂了,他现在怎么可能会认得你,轮回转世之时定喝了那孟婆汤。绫素赶紧解了离魂术吧,这种法术用在凡人身上毕竟是有违天理的。云琼觉得你们还是见见的好,相思无用。若是不见,怕是绫素姐姐回去后也是要后悔的。之后再想相见只能十年之后,这十年思念依旧会煎熬,但这几日留下来的回忆终究是绫素姐姐独有的,就算煎熬,也多少能减轻点痛苦。”
阎绫素捏指,念了几句咒,解了和煦身上的招魂术法术,“他回府之后,你请他过来,你同他说话也好,喝茶也好,不要让他跟我说话,我只看看他。”
“真是不知道绫素姐姐在害怕什么。我照做就是,可他那性子肯定是要缠着你问上几句的,听小鱼小荷她们说他见了美人要是不同人家搭讪上,他是不罢休的。”
“我就与你说了吧,他便是天上那有名的风流神仙文昌帝君,原本我是怕你知道了,去文昌宫找司命来驱我回幽冥府。同你处了几日,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这小气造作的自己都嫌弃自己了。他在天上做神仙的时候便是这性子,恐怕这天上的仙女仙娥都与他说过话,越漂亮的越与他相熟。红颜知己也是不少的,从天界最美的九天玄女到天帝的女儿们都算得上。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与她们站在一起的话,他多半不会与我说半句话。有那些美人儿在,何必跟我这等平淡无奇的女子搭话。”
“难怪蒙毅哥哥这般的喜欢勾搭美人,原来是文昌帝君转世的。九天玄女我是见过的,玄女生的的确是极为艳美。可绫素姐姐你知道嘛,她生的一副坏心肠,其实我不该说她坏话的,其实,我师父暮离渊拜托她教了我许多事,毕竟空桑都是男子,很多事师傅和师兄不方便与我说,她好歹也算是我半个师傅。可她的确太多坏心眼了,生了那般坏心肠,纵然绝世容颜也不过的虚幻的,当众人看清她那丑陋的真面目时终归会鄙弃。天帝的女儿们我只见过小公主帝络天,她倒没什么坏心肠,可她刁蛮任性的很,长得嘛,芷蓉看来未必比的上绫素姐姐。大师兄说她爱笑,眼睛里又满满的自信,这才惹得各位男仙们疼爱。绫素姐姐脸色要是红润些,双唇抹上些红,眼睛里少些冷冽,多些温柔,只需微微一笑,便可倾国倾城了。蒙毅哥哥又怎么会讨厌见到美人。”
风芷蓉回想从前大师兄会同子澈师兄讲文昌帝君的风流韵事。说哪个女仙子又为帝君犯了天规被贬下凡,帝君又新喜欢了哪个仙子。记得大师兄还拿帝君同师傅比过,论容貌,法力,才华都不及师傅,若是师傅稍风流些,怕是天上的女仙们都要往空桑来。幸好师傅是块呆木,只对我姑姑死心塌地。风芷蓉替绫素不值,又担心绫素一颗赤诚真心交予那样风流的人,怕是要被伤透。
“待在地府那样阴气重的地方,脸色是红润不起来的。在地府看惯了凡人的生死离别,轮回福祸,利欲熏心,又习惯了橙汁那些恶鬼魑魅,眼里的冷光已经跟了我几百年。大概母亲死后我就没有笑过,有的话也只在与梓潼初见时。我和素鸢慢慢地忘了该怎么去笑。我还记得你去幽冥府的那些日子他笑得有多开心,那也是他自母亲离开后仅有的笑容。等他回府,我会告诉他你还记得他,我想他听到一定很开心。你知道嘛,一开始你不去幽冥府的那段时间他有多伤心,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哄得他稍微恢复些。后来他随灵宝帝君去昆仑墟,临走时还不忘嘱咐我,若你来了幽冥府一定要即刻通知他。芷蓉,那九天玄女的心肠生的那般坏,你我都看出来了,可偏偏一直待在天界的梓潼没看出来。梓潼同她可谓是青梅竹马,梓潼极其疼爱她。若不是玄女的生的坏心思,让我惹得梓潼生气,让梓潼误会了我,梓潼他就不会想躲着我,就不会下凡。”
“蒙毅哥哥在天上的时候这么没眼力劲么?我师父,大师兄就看得透彻,连失明的子澈小师兄都知道这九天的任青玄非善类。她怎么害你的,你给芷蓉说说,以后见着她了,芷蓉好替绫素姐姐讨回,我就是见不得她那一副蛇蝎心肠还装清高的样子。她拿凝魂露要挟师傅的样子简直太讨厌,当时我就想踹她,若不是为了师傅,为了姑姑,我才忍不了。”
“任青玄也不过就是些装可怜陷害人的法子,生的她那般漂亮,的确装装可怜撒撒娇就能让那些男子们迷了心智。你刚刚说凝魂露?暮离渊仙长已经不再是仙界那位素心静气的上仙,执念太深,若受了迷惑,控制不住,极可能走火入魔。当初不懂暮离渊仙长对你姑姑的执念,后来遇见梓潼我才明白。****是这三界最根深蒂固的执念。人可谓其死,仙可为其入魔,妖魔都可以为它灰飞烟灭。”
“师傅不会入魔的,为了姑姑他也是绝不会的。他答应过姑姑要照顾我,等她回来接我。”
“也许,至少在你未回空桑之前他不会入魔,他执念着关于你姑姑的一切,包括照顾你。我与你讲讲我和梓潼之间发生的事,好叫你这局外人看的清明,指与我一条不会误入歧途的路。”
阎绫素本不用与风芷蓉说这些,可她看出风芷蓉亦不再是那个小姑娘,一副懵懵懂懂初尝****的样子。愈是单纯直率的人,愈是容易执拗地钻牛角尖,一不小心就会入了魔。她听她父君说过那魔族的女君本是蜀山掌教的小女儿苏毓,曾经一身正气名满仙界单纯天真的仙门弟子。因为****,堕入魔道。弑父杀兄,就连幼小的侄子也不放过,好在那侄儿被灵宝帝君及时救起,命倒是保住了,只可惜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了。那双目失明的孩子便是暮离渊的小徒弟苏子澈。这只能怪命运捉弄,她爱上的偏偏是魔族君王。可她为了进入蛮荒之地救出魔君,屠杀了数千仙门弟子。要知道魔君为练魔功杀人数以万计,仙门弟子替天行道,费劲千辛万苦才捉住了他,未取他性命,关他进蛮荒之地已算是仁慈。不过父君又说了,那不过是天帝假借仁慈之名,关入蛮荒之地可比死,比灰飞烟灭来得痛苦。
她现在要叫她明白,无法斩断情丝执念,也不可误入歧途。她父君讲魔族女君故事的时候,摇头叹息,可后来他自己为了阎绫素的母亲也差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幸而绫素的母亲早就嘱咐了素鸢要劝解父君。素鸢生来聪慧,又会哄母亲开心,自打他出生,母亲宠阎绫素便少了些,本就不爱言语的绫素的越来越沉默寡言。好在素鸢同这个姐姐极要好,总是想着法的哄她开心。母亲去世后,绫素说的话素鸢总是听的,绫素对这个弟弟更是疼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