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留不认同,“他回头才能真正承担起他的责任啊,对家人和社会的责任。”
项逢说得更具体了一些,“他可能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一些朋友或者手下,这些人依赖他生活。”
祝留却觉得这世上的黑色产业离开谁都照样转,“等他离开后,这些人也会依赖别人生活。”
一如灵台瞬间明净如镜,项逢不自觉轻笑了一下,突然为祝留的通透所折服。
祝留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我想你真是通透。”
祝留又多说了一些,“虽然我不了解黑色产业,但是那也是产业,所以必然是一环扣一环的,少了谁都会照样转。之所以显得谁必不可少只是为了进一步压榨剩余价值而已。”
项逢想了想压榨这个词,在日本海里生死一线时他没有想过这个词,在蒙马特区以少敌多时他也没有想过这个词。他一路攀爬,踏着尸山血海走到今日,不断变得强大,难道他只是被压榨的一环而已吗?难道他依旧无比渺小甚至是可笑吗?项逢接受不了这一点。
他说:“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们可能很强大。”
“这与被压榨并不矛盾啊,黑色产业中的个体必然不乏各方面素质都很凸出的人,但这不妨碍站在顶端的人把底层的自由与前途一同榨干。”
“那如果是站在顶层的人呢?还会被压榨吗?”
祝留认为这与顶不顶层没有关系,她说:“这就是一个悖论,如果人人都抱着这种站得更高就不会被压榨与侵害的心理,这个像庞氏骗局一样的金字塔只会在虚空与匮乏中越垒越高。”
项逢皱了皱眉,语气不自觉加重,“所以这一切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祝留察觉到了项逢用词的小漏洞,疑惑地问:“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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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逢心头一紧,马上道:“就是你说的金字塔,你说它像庞氏骗局一样。”
祝留理所当然地说:“这条道路本身就是错误的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世间因果,早有定数。”
项逢略微有些苦笑,“就是人们常说的恶的枝头长不出善的果实。”
祝留说:“我倒不这么觉得。”
项逢的眼睛亮了下,祝留接着说:“莲花出淤泥尚能不染,恶的枝头也可能会长出善的果实,只是这样的善处境更为艰难,无异于群狼环伺,所以也更为稀少。”
项逢静静地听着。祝留继续说:“另一方面,善处于万恶之中,要如何证明自己是善呢。世人都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会听人辩白?善也只能百口莫辩,唯心自证。”
“再者,经年累月,善又可有虚与委蛇之时?若是善之所为早已不像是善,善怕是从心都无计自证,他人又怎会相信?”
半晌无言,而后项逢问:“这样的善,可有出路?”
祝留淡淡道:“苦海无边,自然是回头是岸。”祝留笑了笑说:“好像又说回来了。”
项逢试探着问:“很多人都说世上没有回头路。”
“这都是亡命徒给自己鼓劲儿用的话,普天之下,处处都是回头路。”
项逢想了想陈琛跟自己说过的话,与祝留所言全然不同。
他这样的人,真的还有回头路吗?可若回头,他要回到哪里呢?难道要回到冰冷苦咸的日本海里吗?抑或是回到被客户骂得唾面自干的办公室里?他这一生所有幸福的记忆都与祝留有关,除她以外,别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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