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灯光的强度和颜色都是精心调过的。
但是天花板依然是白色,彻彻底底的白,让人一抬头就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医生从六分钟前被叫过来,就一句话都没机会说,当然也不敢说。早在六天前赵正言特意叮嘱他们不要把孩子很可能保不住的情况告诉祝留时,他就知道一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块。
祝留问赵正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唇微微翕动,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向赵正言。
按理说在心情悲痛的时候,眼神应该没有什么神采,但是祝留眼里却有着异于平时的专注,就好像一定要个答案一般。
执拗得像风中摇曳的铃兰,花瓣薄而不弱,一遍遍地低下身,一遍遍地抬起头。
赵正言皱了皱眉问:“什么时候?”这是一个连赵正言都需要确认一遍才能回答的问题。
“我怀孕之前,你知道吗?”祝留还是直直地看着他。
赵正言睁大眼,眉毛压低,诧异、恼怒一齐涌上心头,吼道:“难道我会不顾你和宝宝的安危吗?”
医生和护士都吓得不敢出声,祝留的面色没有变化。
祝留接着说:“所以你承认我怀孕不是意外了。”话音里没有任何的惊讶意味。
赵正言的眼神一瞬错开了祝留的目光,下颌绷得紧紧的。
赵正言没有说话,狭长的双眼里一片幽深,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赵正言开口:“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知道?”
这句话问得太有水平了,也正是这句话让祝留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赵正言还是那个赵正言,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
他要知道为什么祝留选择较真,为什么她要撕开这层纱。
祝留说:“这几天我一直想知道,我还想知道——”
她顿了顿,右侧的眉毛微微挑起,平白给不施粉黛的脸填了分透着冷意的媚色,继续问:“当年孙沅诬陷我的事是不是你授意的?”
又是一颗惊雷,好在有了之前的铺垫,赵正言冷静了很多。
赵正言攥紧拳,双眼眯了一下,他沉声说:“祝留,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祝留一直对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赵正言站直身体,原本攥紧的手已经摊开伸进了西装裤口袋里。
赵正言说:“当年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问?”
他站在床边,祝留坐在床上,赵正言一站直身体,再看向祝留就是很有压迫感的俯视视角。
赵正言继续说:“你不会说当年你没怀疑过我吧?”里面的精明与锐利尽显。
“他以为我当时只是默认的,”祝留突然意识到这点。原来赵正言当时说的“顺水推舟”并不是真的在跟自己解释,他只是给个台阶让她走下来罢了。
他压根就没认为祝留会为了这种小打小闹的构陷与欺骗而跟自己撕破脸。毕竟,在延城他是太多东西的代名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