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了早朝,暮青依约见了城中的几个郎中。盛京城里人多眼杂,元修将人传唤到了侯府,人从后门进入,到花厅里见了暮青。
暮青问过话后,几人竟都没有可疑之态,她又拿出那颗补过的牙齿递给几个郎中传看,问:“诸位瞧瞧这颗牙,填补之法可有特别之处?”
那些郎中不知手中拿着的是死人口中的牙,瞧来瞧去,品头论足起来。
“哟!这银膏都发了黑,定非好料子,一看就比不上我们仁和堂的!”
“瞧这牙应是刚填补不久的,这银膏还没咬下去呢,竟就发了黑,哪家医馆如此胆大心黑?我们康茂堂的郎中就从不如此奸猾。”
“论医术还是要数我们荣兴堂,没瞧见这牙刚补不久就掉了吗?这固牙之术啊,可比填补之道要紧得多。”
“钱老,今儿这么多同行呢,论医术怎么就数你们了?我们广和堂可是开了有百年了!”
“我们百兴堂也是老字号!”
“我们盛公堂也是!”
“我们永庆堂……”
暮青听得头疼,眉头拧成了疙瘩,沉声喝问:“我是问你们这颗牙的填补之法有何特别之处!”
元修瞧着暮青的脸色,忍不住发笑,向来都是她验尸推理时把别人给听晕了,今儿难得见她被别人说得晕头转向。
那些郎中一听,这才住了口,但也就是安静了一会儿。
“这填补之法如此之差,确实也算特别之处。”
“呵呵,可是都督牙口不适?都督年纪尚轻,应取固牙之道,我们荣兴堂……”
“凭什么是你们荣兴堂?我们广和堂……”
“哎哎,我们百兴堂……”
“我们盛公堂……”
“我们……”
暮青愤然起身,拂袖离去!
侯府门口,元修追了出来,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应是不厚道的在后头笑过了,他拉住暮青道:“怎么就生气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暮青盯了元修的手一眼,她不是生气,只是懒得听了。
“生意人罢了。”元修赶忙放开,笑道。
暮青冷然一笑,“看出来了!”
在盛京给达官贵人们看病,这些郎中哪里是医者,简直成了生意人。
“这些人没问题。”暮青的脸色不见和缓,只道,“剩下的就只有御医了,不过我建议你派人查查这些年来城中有没有郎中失踪,尤其是会补牙的。”
元修闻言笑意敛去,点头应下,随后将暮青送回了都督府。
盛京虽大,消息也多,元修只派人查了三日便有了结果,十来年前外城死了个郎中,那家药铺在外城颇有名气,祖上出过御医,曾给先帝诊过病,内城的朝官贵胄得了病也有时也去那家药铺里抓药请郎中。那郎中有一日出诊,走后就没回来,七八天后被人发现死在了一口井里,捞出来时人都泡烂了,若非家人认出了他的衣衫,后来盛京府衙又从井里捞出了药箱,根本就没人认出那人是他。
人烂得不成模样,仵作以尸身已腐无凭验看为由将尸单报了衙门,又因那日请那郎中出诊的小厮颇为眼生,查不出是哪家府上的,此案便就此成了无头公案。
那郎中死后,药铺没了顶梁柱,一些药铺便趁机打压这家的生意,没个两三年药铺便关了门,一家子搬出了盛京城,住到乡下去了。
这十几年间,盛京城里死的郎中不少,有的是年老病逝的,也有失踪的,但精通补牙技法的就姓郑的郎中一人,且此人死因成疑。
元修得知此事后,心头不妙的感觉愈发重了,人死在十几年前,若此人就是当年为那勒丹贵族补牙的郎中,岂非说明人真的有可能是勒丹王?
若湖里的尸首是勒丹王的,那……勒丹部族里的那个又是谁?!
事情尚未确定,元修一时不敢想这事,他只将查出的消息告诉了暮青,暮青立刻决定前往城外的村子里见一见郑家人。
这十几年里,那郑郎中的爹娘已经病故了,妻子尚且在世,家中儿女都已成家,郑郎中的妻子王氏与长子一家住在一间独院里,家中只有主屋和东西两个厢房,日子清贫。
当年郑家出过侍奉先帝的御医,后来又在外城开了药铺,本是有些家姿,奈何郑郎中死后,王氏不懂经营之道,又受同行排挤设套儿,两三年就赔尽了家财,连在城外住的庄子和良田都抵给了人,一家搬出了城,住进了村子。好在家中留了不少郑郎中当年留下的医书,郑家的长子靠着这些医书苦读自学,成了附近村镇有名的郎中,这些年家中才攒了些银钱,盖了房子娶了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