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拍蛮05
第二日一早,阴雨初停,戚浔直奔京畿衙门,到了衙门之外,正碰上宋怀瑾带了谢南柯和周蔚赶来,四人一同进衙门,李廉从正堂大步迎了出来。
“宋少卿,正等你们。”
宋怀瑾上前道:“昨夜可有所获?”
李廉将人迎进偏堂,“打捞出了一些东西,但是不知道和死者有无关系,戚浔,你也来看看。”
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淤泥的腐臭之味,只见屋内摆着一张毡探,其上放着沾着泥渍的麻绳数截,又有七八只颜色各异的绣鞋,李廉道:“这些都是等水退了一些之后,在水渠之中打捞上来的,死者的衣衫还在,鞋子却不见了,再加上戚浔说死者被细麻绳绑过,我们便重点打捞了这几样物件。”
戚浔上前查看,“麻绳应当是一指宽窄,这一根有些像,不过在水里泡了太久,便是有过什么线索也被泡没了,这绳索也算家家可见。”
言毕,她又去看这几只女子绣鞋,绣鞋只有两只能凑成一双,皆是污迹斑斑,其中有两只看起来格外新一些,花纹也颇为富丽,一只银红缎面绣兰纹,另外一只则是竹青绣云纹,戚浔道:“死者的衣裙并不陈旧,还是绸缎,一看便是殷实人家,绣鞋应当也是一样,这两只绣鞋大小相差不多,按照尺寸,极有可能真是死者所有。”
李廉道:“都是在那处水湾淤泥里打捞的,今日雨停了,水应该更消了些,你们若想去看看,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也不远,昨夜顾着打捞了,那边查问的还不够广,我们还有人在那边走访。”
京畿衙门本就靠近城南,永昌坊则更偏南些,戚浔也想去看看发现尸体之地,立刻应下,一行人从衙门出发,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发现尸体的长兴渠。
因连日大雨,整个永康坊东南都积了水,去往长兴区的几条小巷之中便是满地的淤泥,待走到长兴渠边上,便见水流只剩齐膝深,水势也小了不少。
李廉边走边道:“发现尸体的时候,水是漫出来的,附近人家的院子里大都进了水,再往南走,还有十多户人家屋子都被水淹了,看到那桥没有,尸体就在桥洞下发现的。”
这是一处石拱桥,正在水渠拐弯之地,因年代久远,桥体苔藓满布,桥洞之下黑黝黝的,只有簌簌水流声,一行人走到桥头往下看,只见果然有一处涡流。
李廉道:“往日天干之时,只有一线水流,有时候还会断流,底下的淤泥干裂,多有污秽杂物在内堆积,没人要的破败家具,褴褛衣物,还有厨余甚至便桶都往这里头倒,可想而知从这过路的都懒得往下看,这周围都是些贫苦百姓的家宅,也无人清理,因此如果是水没涨起来之前便抛尸在此处,极有可能不被人发觉。”
宋怀瑾道:“这样说的话,应该也不可能是在此处犯案,那这周围可有瓦窑之类的地方?”
李廉摇头,“没有,昨天晚上我们问了,这周围也没有石料坊,城南有两处石料玉雕坊,都在西边,砖窑和瓦窑则在城外。”
水渠中死了人,周围的百姓自然知晓,亦都提心吊胆的,听说官府又来人了,便都从家里出来围看,戚浔一个女子站在几个公差之中颇为显眼,自也招惹议论。
戚浔已习以为常,“附近也没有哪家姑娘走失吗?”
李廉点头,“这几条街我们都问过了,都没有,很是古怪。”
戚浔想到了连日的大雨,“如果不是附近人家的姑娘,那死者又怎会来此处,六月二十当日一直在下雨……”
她一边说一边往石桥上走去,站在石桥最正中,先往上游看去,这条水渠在永康坊最东侧,由凤凰池发源一路延伸至城南,一路上蜿蜒曲折,若是在上游抛尸,顺水而下,尸体表面必定多死后撞击挫伤,可如今单从尸表看,却不是如此。
凶手抛尸之地,必定就在这桥洞附近。
围看的人多,本就在周围走访的衙差们得了消息,也找了过来,其中一人回报道:“捕头,刚才有个老伯说,这附近废弃的宅子几乎没有,但是东边原来有座火神庙,后来庙没了香火,顶子塌了,火神像也倒了,便废弃了多年。”
李廉和宋怀瑾对视一眼,忙让这衙差带路,众人一齐上了石桥,过石桥往东,民坊越发偏僻,而老伯说的火神庙就在一处荒僻的巷子尽头。
这火神庙占地不大,门窗腐朽歪斜,四面透风,蛛网满布,但众人一眼就看到门框上的蛛网似乎被清理过,李廉道:“这里这几日有人来过。”
李廉面色微肃,拔出腰间佩刀往里走,进门先看到屋顶破漏的前厅,火神像倒在地上,头颅和像身被踩坏,五彩的泥碎洒落满地,褴褛的帷幔和朽烂塌下的木梁胡乱堆积,又被漏进的雨水泡的发霉,整个屋子,只有四个角落是干的,此刻,西侧的角落里有一堆碳灰和几截断木,右侧一道小门可通往后堂。
李廉扫视一圈,“有人在此生过火,或许是乞丐。”
流量的乞丐经常找废弃之地躲雨避寒,此处虽然四面进风还漏雨,可无处可去之时,也有几个角落可躲避一二,再加上有生火的痕迹,几乎可以笃定。
戚浔上前看那火堆,“像是月余前的火堆了,这几截未烧尽的断木有苔藓。”
李廉也瞧见,点了点头,便踩着一地的杂物往后堂走,后堂逼仄,也有一处屋顶塌陷下来,瓦砾洒落满地,破旧布缕和几团干草胡乱的堆在一处,也被雨水浸透,霉斑遍布,在一片杂乱之中,地上却有明显有人来过的痕迹。
“有干草和破旧的毡探,像是有乞丐在此住过。”李廉目光如炬的扫视了一圈,忽然,他蹙眉看到其中一块破帷幔,那帷幔被垫在草团上,似乎是坐卧之地,可他看到一块深色的污渍,觉得眼熟,“戚浔,你来看看——”
戚浔走近,也去看那块污渍,很快道:“是血迹。”
李廉和宋怀瑾深色一振,宋怀瑾道:“留几个人在后面,其他人去前堂和屋后搜搜。”
一声令下,跟着的人都行动起来,戚浔将帷幔和破旧的毡探布缕皆搜查一遍,就在她翻找角落里的一团干草之时,微弯的背脊骤然僵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