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氏骂这几声卫成大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回屋去放东西之前还说了句话,大概意思是打或者骂都不是办法,还是报官。
报、报官?
别说来凑热闹的乡亲,连吴氏也楞了一下。她只想着要把这贼偷狠狠收拾一通,真没想过拉他去见官。村里头吧,有什么磕碰都是关上门来解决,不是杀人放火不会上报衙门。
看乡亲们满是惊讶看过来,那惊讶之中还带着不认同,卫成又多说了两句:“我常年不在家,家里只得柔弱娇妻及年迈爹娘,连做贼的都知道我家好偷,这还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其他人不得觉得我卫家好欺?我寒窗苦读十数载,如今也算有些出息,竟护不住家人,岂不是白读这么多年圣贤书?”
和乡下这些庄稼汉比起来,卫成的身板算单薄,他站得却比青松翠竹还要挺拔,一席话掷地有声。
他这么说,其他人稍稍理解一些,可他们还是觉得上报衙门过了。
“要是家里丢了值钱的东西没找到是该报官,这不都把人逮住了?打他一顿就算了吧,这混账的确不是东西,可他家里还有个老娘,要是把人扭送衙门去他娘还活得了?都快过年了,卫家的你们高抬贵手。”
“说得是啊,他不成器讨个婆娘都跟人跑了,家里只得个老娘,他老背债他娘为了给他还钱快把眼睛熬瞎,要真把他送去衙门,他娘活不了,活不了啊!”
“他娘这会儿病得厉害,人还躺在床上,得他回去伺候。吴婆子你打也打了,把钱拿回去,就算了吧。这回给个教训,他要是再干坏事谁也不会替他求情,到时候该咋办咋办。”
吴氏动手的时候利索,听乡亲们一通劝就有些犹豫起来。
站在他们被贼偷的立场是想给个狠狠地教训,得让人知道卫家人不好欺负。可这会儿村里人都来劝,一点儿不给面子也不合适。毕竟后山村是卫家的根,别说现在还没从村里走出去,哪怕以后走出去了,卫家祖宗还在这儿,老坟头在这儿。
吴氏看向卫成:“三郎你说呢?”
卫成刚才唱了出白脸,这会儿没继续唱下去,吴氏看他,他就转头去看他爹:“爹您当家,这事您说了算。”
卫父站在旁边半天没开口,突然被点到名,还愣了下。
他没回过神,吴氏稍稍明白一些,儿子态度强硬的唱了出白脸,是在给老头子铺垫,让老头子来唱红脸当好人。也给村里人看看,卫家还是老头子当家,他说了作数。
先前吧,因为卫成中了秀才,并且到宿州府读书去了,他了不起,别人提到卫家第一都是说他,有些轻视卫父。
有个这么能耐的儿子当然很值得高兴,可卫父毕竟才四十多的岁数,是称不上年轻,但他身子骨硬朗人也精干,想着自己就没啥用了,如今全靠儿子顶门户,家里大小事也听儿子安排,他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卫成这就是给他爹做脸来的。
本来逮着个贼偷哪用得着扭送衙门?你别看村里人这会儿都替他求情,实际上就没有不恨贼的。
后山村就这么点大,往上数几代都是乡亲,村里头谁不认识谁?这不像人口流动的县城府城,在乡下地方做贼成本太高,只要被抓住,以后谁家丢了东西头一个怀疑你,出门见到人家都要吐一口唾沫说这是个偷儿。
从长远看,他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大到不必多此一举请青天老爷来断案打他一顿板子。卫成开口之前就知道乡亲们会排队来劝,他想好了要给爹做一回脸。同时也担心娘火气太大手上没个轻重把人给打出毛病来,你劝她别打了她肯定不会听,你说今儿个没完必须报官,她想想反而下不去手了,会觉得是不是过了……
卫家人不一定了解卫成,卫成是真的把全家摸得透透的。
这不,他娘收手了,蹲下去捡散在地上那四两银子,又把落在旁边的蓝布拾起来,重新将银子包好拿在手上。
后面是卫父的场合,卫父稍微组织了下语言开始说,吴氏听了两句感觉没啥意思,就拽了卫成一把:“你也真是!让你进屋找媳妇儿去,掺和进来干啥?”
卫成注意到姜蜜没在人群里,问:“蜜娘在屋里头?”
“在灶屋烤火。”
吴氏这么说,卫成听着还是怪,按说外头闹这么凶咋都该出来瞧瞧热闹,她怎么蹲得住?这么想,卫成先把带回来的东西拿去西屋,放妥当了才往姜蜜那头去,越接近灶屋门口卫成心里就越热乎,他在脑子里勾勒出姜蜜的模样,头戴梅花头银簪,冬天里穿的厚袄裙也盖不住她窈窕纤细的好身段……
等等。
灶屋里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