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后。
林家在桃李村的五年过得很平静。
宛桃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少女玲珑的身段渐渐显露出来,脸上的婴儿肥消去了些,明亮的杏眼越发柔美。皮肤随了杜氏,红润又白皙,无事的时候,她喜欢用支木簪将头发随意揽起来,慵懒地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看书。
宛晨无比唾弃宛桃的懒惰。
他今年八岁,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少年,眉清目秀,气质清正,时常正经地板着脸让宛桃去练字,在年幼的时候,宛晨也不太喜欢那些枯燥的文字,但等他大了一点,即便夫子不逼着他看,他也成天抱着书,跟以前的林初墨倒是有几分相似。
在桃李村,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这五年的时光里,林初墨先是在童生试中考取了禀生,在随后的乡试中又考取了会元,作为刺史的元庭专门接见了他,对于林初墨的年少有才大为赞叹。
后来又知道他跟宛桃的关系,元庭这心里就更复杂了。
好像林家和杜家,有能耐的人还真不少。
林老头高兴得在村里大摆了三天的宴席,秦氏眼酸得不行,现在老三家的过快活日子去了,老四又中了举人,连老二家的林晴都嫁给了通州城里面的一个商贩,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就他们家过得最惨淡。
秦氏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夹了一大碗肉,发狠般得狂吃,好像跟谁赌气似的。
宴席吃得差不多了,林菊还得赶着回去绣扇面,最近康平坊接了几个贵人的单子,她得日夜赶工,跑回来吃一趟席面,已经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了。
她找到秦氏,塞了五十文给她:“这是这个月的,我手头也没钱了,你省着点用吧。”
秦氏忙接过银子揣进兜里,又有不甘地问:“你在那做了这么长时间了,工钱居然还没涨吗?”
林菊心里烦闷:“没涨,掌柜的也要吃饭赚钱,有这些银子就不错了。”
秦氏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放过这个话题,转而道:“我说,你也该嫁人了,晴子比你还小,她都嫁人了,你年纪这么大了,再不找人,以后只能给人家做续弦了。”
林菊皱皱眉头:“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林菊已经十八岁了,在这个姑娘们几乎十五岁就许配人家的地方,她简直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但她对嫁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爹娘的关系简直就是她童年的噩梦,而且像林老太这样强势的老太太,比比皆是,她好不容易算是略微脱离了秦氏的管控,根本不想考虑成亲的事情。别说夫君怎么样了,以后要是遇上这么个婆婆,也够她受的。
三婶那么厉害,在分家之前,不是也要对奶奶言听计从的?
林菊其实并不太明白她想要什么,但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就不错,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经过这五年的铁铺生涯,林竹变得更黑了。
现在的他晚上出来,是真的与夜色融为一体,有一次他半夜出来把晾在铁铺外面的铁器收进去,结果把出来起夜的师父吓了个半死。
那之后,师父就给他做了好几套白色的寝衣,让他晚上要是出门,不准穿别的衣服。
结果,没想到的是,穿着白色衣服的林竹再次把他迷迷糊糊的师父吓了个半死,这次师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对着在自己床前端茶倒水无比殷切的林竹,师父暗暗发誓,以后他晚上再也不出门了!
林竹勤劳肯干,能吃苦,很快从学徒变成了伙计,成了铁铺的顶梁柱,他没事的时候,就总喜欢往林家跑。
杜氏做的饭好吃,对他很温柔,林大树对他也像对亲儿子一样,还有宛桃和宛晨,他喜欢的人都在这里。
他发了工钱,总是巴巴地跑到杜氏面前,要交给她。
杜氏哭笑不得:“你的钱你自己拿着,别给我。”
林竹坚持:“三婶,我总是在你们家蹭饭,你要是不要,我下次就不好意思来了。”
林竹是个憨厚的孩子。
杜氏摸摸他的脑袋:“听话,你的钱,你自己收好,以后用来娶媳妇。”
提到娶媳妇,林竹黝黑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红晕,扭捏道:“三婶你说什么呢,我年纪还小着呢。”
这么说着,他却忽然想到了铁铺对门卖炸糕的那个小姑娘,总是扎着个麻花辫,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瞪他。
就算要娶,他也不会娶那么凶巴巴的,林竹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