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迷糊起来,那个夜晚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哦,对了……血,她想起来了,好多的血,染红了陛下的衣角和她的手。
她记得……阿娘不可置信的眼神和缓缓倒下的身影,还有祖母气急攻心晕过去的情景。
可是……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把阿娘推到陛下剑刃上去的,她只是为了自保……而且,天那么黑,没有人看得清的……
程婉开始剧烈得头疼起来,黑白的灵堂与陛下怜爱地看着她的模样交织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待她意识到时,她已经成了陛下的人,随后被封为婉贵人,婉容华,婉婕妤……
她很高兴,她应该是很高兴的,她超出了阿娘的期望,成为了陛下妃子,还受到了万千宠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阿娘哀怨的眼神一直在梦中游荡不去?明明连程府众人也都对她同情居多,平日都道是委屈了她。
那她唯一的嫡亲妹妹阿妍为什么再也没来看过她了?
程婉痛吟出声,很快宫女铃儿掀开床幔,“娘娘,怎么了?”
呆呆地坐起,程婉忆起方才梦到的久违景象,忍不住瑟缩地卷了卷被褥。
铃儿更急,“娘娘可是病了?奴婢马上去传太医。”
“不用了。”程婉出声,放开了抓着被角的手。
铃儿回头,见自家娘娘已经恢复了平时淡然模样,心中大定,“娘娘,您昨日吩咐今早要喝香苏汤,御膳房还特送了道新研制的点心,正是娘娘爱吃的口味,说是孝敬娘娘的。”
程婉任她轻抚去额头薄汗,微点头,“点心放着吧,今日我没什么胃口,待会儿你和珊儿她们几个拿去分了。”
“多谢娘娘。”铃儿高兴应声。
略喝了点汤,才梳妆好,便有人报柔妃来访。
程婉让人将柔妃迎进,真切道了声,“姑母。”
“不必多礼。”柔妃握过她的手,眼神随意扫过房内,小桌前随意摆放的是双面锦绣山水曲屏,用来做装饰的是御供的青花釉瓷,而程婉发间戴着双凤点翼钗,耳着金累丝灯笼耳坠,皓腕上露出白玉八仙纹手镯,端得是将受宠妃子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柔妃敛眸,直至二人到了内间,才道,“阿婉,陛下虽宠爱你,你也需得……谨慎些才是。”
“这有什么。”程婉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袖珍花瓶,“姑母,我并未越矩,所用也都是陛下所赐,都放起来,岂不是浪费了陛下的心意。”
柔妃叹口气,也不好责怪程婉。
六年前陛下突然发疯冲去程府,失手误杀了大嫂李氏,气晕祖母,让祖母卧病五月后郁郁而终。随后更是在祖母灵堂前看中了这个侄女程婉,不顾其还在孝期直接强纳进宫。
柔妃也是心疼这个侄女的,隐约听说过之前大嫂在给她说一门好亲事,没想到转眼间大嫂去了,亲事也没了。
整日待在如今愈发喜怒不定的陛下身旁,阿婉又没有阿绵那般特殊的体质,定是很辛苦吧。
不过她此次前来的目的不仅是安抚这个侄女,“陛下他,还是不肯见阿绵吗?”
程婉神情有刹那不自然,随后点头,“是,我…我也不敢再劝。”
她心中惴惴,众人都道陛下是终于厌烦了安仪郡主,不愿再玩宠爱养女的把戏。只有她知道,陛下其实是…不敢见到阿绵。
她曾经隐约听过陛下不经意吐露出的心声,这才知道陛下心中对程府抱着多大的愧疚,其中最觉对不起的竟是她那个那时才几岁大的堂妹阿绵。
阿绵是被陛下另眼相待得封郡主不错,可程婉没想到,陛下竟真的将阿绵当成了女儿般,毕竟他那般姿态,根本就像是做了错事不敢去面对儿女的父亲……
程婉不知这位堂妹的特殊作用,但她能感觉到有不少人都在暗中隐隐劝谏陛下与郡主重修旧好,也有几人像柔妃这样拜托她去游说陛下。可是,她一来并不很情愿,二来也不大敢,毕竟陛下这些年着实越发难以捉摸了。
就她所知,陛下将大部分朝事都交给了太子处理,自己整日寻欢作乐,沉溺于享乐之中,仿佛是要借此逃避什么。
程婉倒不是十分在意这点,再如何,陛下也还是陛下,她作为宠妃,地位是绝对低不了的。
况且陛下正值龙虎之年,身强体健,容貌比之太子也多惶不让,使她很快就收了原本对太子的些许心思,一心一意做起这宠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