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元终究还是气短了些:“罢了,反正等碰了一鼻子灰,你自会知道我说得,原都是为你好了。”
“不必等碰了灰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自然,我的鼻子也不会碰到灰。”刘一手一脸笃定:“我有信心会做的很好,就像我当初那日站在四方馆大门外时,一样有信心。”
到底还是她,他不禁又叹了口气,便从脚边拿起一个棋箱递给刘一手:“这套玉子棋今后就归你了。”
刘一手眼中闪过惊喜:“这好东西难道是总棋工任上代代相传的?”
马天元还想叹气,却使劲忍下了,耐心解释:“士看衣锦马看鞍,总棋工衬身份的棋具都得自己掏钱置办,我入了翰林,所用棋具都由宫内供应,这套棋就用不上了,所以赠给你。”
哦,原来是临别相赠,果真是一番厚意,刘一手大大方方笑纳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也不能白占你的,我就跟大伙说,这是你特意留在馆中给咱们当传家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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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真叫他难以安心,又是一声叹息后,他又拿出一个似是被使用了很久,都盘磨出光亮的折叠棋盘。
马天元再开口便是斩钉截铁:“和玉子棋一样,这些都是我单独留给你的,他们,还犯不着我用这份心思。”
这话让刘一手心下略微一顿,马天元与棋艺部的众人不是一贯称兄道弟吗?怎么现下说出的话如此无情呀!那往昔的交情都是假的吗?还是说他和她已经亲近到超越了其他人?她倒是并不觉得。
马天元打开折叠棋盘,刘一手扫了一眼,面上便惊了:“这是?”
马天元一脸正色,像是叮嘱又像是提点:“这个棋盘是二十一道的,比咱们常用的十九道多两道,正是这多出的两道,才能打开一个人的格局。”
刘一手从未下过二十一道的围棋,还不太懂。
马天元看向她的眼睛:“你就是太过专注眼前了,下雨只会打伞,天寒只懂添衣。身在长安,很多事都是不需要正解的,正解有时候反而是绕弯路。”
刘一手眼中存疑:“什么?”
马天元颇为耐心:“就比如在这四方馆,能决定你前路的人不在你之下,也不在你之侧,只在你之上。故,上位者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才是关键。你那份革新书略,看似头头是道,新人也照顾了,老人也维护了,其实却是一团和气的糊涂账。你想想看,那是通事舍人在意的吗?通事舍人是个怎么样的人、缘何任职在这四方馆,未来又会履新何处,如此种种,你都考虑过吗?”
她被马天元问住了,她确实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她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表情,感受到他是真心在为她考虑的。
于是她也一脸肃然的回应:“你说的话我还没有完全参透,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定会仔细考虑,不再冒失了。”
见她乖顺回复,他才稍稍放了心,转而又害怕因着这样一番严肃话题将她吓到了,于是又补充安慰:“我是关心则乱,语气重了些,其实你也别太紧张,我举荐你接任总棋工,馆里非议不少,但我举贤不避亲,问心无愧,舍人和乔典仪那儿,我也为你打点好了,他们自会撑着你的,你只管放心。”
心下又是一颤,刘一手当即一脸感动的看向马天元:“马天元,我向你致歉,你原来是这样一个大好人,你我非亲非故,认识时日也不算长,你竟如此这般无私的帮我,我真不该,不该当初一边洗棋子一边心里偷偷骂你。”
“呃!”马天元深深的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愿,这是今天最后一次叹气,人说老叹气不好,会把好运都叹没了,可他真是忍不住了,这个刘一手,下棋时脑子那样机灵,偏偏那颗心却是榆木做的吗?他还要怎样,她才能明白他的心意啊!
马天元无从得知,他的心意她当然明白,只是她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长安的夜风吹起她的发丝,他们可能是最后一次并肩站在二楼的小露台上了。
两人静静地看着夜景,谁也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良久,刘一手缓缓开口。
刘一手:“马天元,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马天元一愣,这话怎么有点似曾相识,似是溪石对弈那晚,自己说给刘一手的。
刘一手一脸明媚:“我叫刘一手,遇事留一手,我会没事的,你放心吧。”
夜色趁着,那容颜到底晃了眼,也越发入了心,马天元悠悠开口:“你最好说到做到。”
刘一手转身看向他:“你明日是不是还在四方馆?”
马天元点点头,不明就里:“你要做什么?”
“明日我要请假,正式文书下来前我还不用上任呢吧,我有点家事要处理。”
刘一手的话让马天元吃了一惊:“家事?你有什么家事?你不是住在同舍里吗?就和演艺所新来的那个小娘子一个屋,怎么你外头还有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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