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子最后又叮嘱了一句,随后他见邢正义和赵振民都点了头,倒也干脆,没丝毫犹豫就放开了他们。而且还从地上捡起手铐,悄悄塞还过来。
邢正义收好了手铐,一时只觉得右手腕被攥得发麻,而且腋下和肩胛骨也都在隐隐作痛。他抽动下嘴角,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打量坏小子。
此人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精干,寸头,身体强健。眼神里充斥着对峙、平视以及……坦然。
邢正义足足扫视了半分钟,坏小子的眼神一直迎着他。
邢正义自从当了警察,还没见过一个嫌犯敢如此和他对视。心说倒是个胆大的家伙。
与邢正义不同,赵振民的德行样可大了。他毫不顾忌警察的形象,一边揉腕子一边呲牙裂嘴直哼哼。等揉的差不多了,他一翻眼睛,冲着坏小子就喝了一声。“嗨,你吃的东西是不是从后脊梁骨下去的?”
坏小子一愣。“您什么意思?”
“胆儿够大的,跟警察玩家伙。”
坏小子叹气。“人,自保是本能,想报复,没辙。”
赵振民明显还有怨气。“就凭你?我犯不上。身份不一样,知道吗?用不着报复,也不用杀仇,你身上只要有事儿,今儿就让你进去。说吧,叫什么?”
“洪衍武,17岁,住白纸坊东街福儒里2号东院。”
在旁的邢正义立刻断出。“懂规矩,折过呀。”
自称洪衍武的坏小子坦然应声。“是,给政府添麻烦了。”
政府?这可是特定人群对警察的称呼。
赵振民忍不住和邢正义对了下眼色,等再转回头,赵振民对这个洪衍武更好奇了。“你被处理过?”
“我昨天出来的,今天刚回京城。”
“从哪儿?”邢正义打断话追问,眼神像针一样。
“茶淀。”洪衍武面色没变化,边说着还从兜里掏出火车票票根和解教证明书,
邢正义和赵振民看完,都觉得又是一个没想到。面前的,竟然是个刚刚解除劳教回京的两劳人员。
邢正义咳嗽了一声,继续询问,“因为什么?”
洪衍武咽喉明显蠕动了一下,“……打架。我打了一个当官的儿子,我喜欢打架……”
邢正义和赵振民再次对视一眼,然后都点头示意洪衍武接着往下说,他们看的出,他说的是真话。
洪衍武此时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开始给他们讲述他经历过的遭遇。
尽管为了节省时间,洪衍武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了事情经过。可邢正义和赵振民还是越听越惊奇。不管是这个洪衍武被强制劳教的经过,还是刚回京城探亲,就遭遇盗窃的经过,所有一切全都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听到洪衍武跟踪尤三,结果偏被公安当成了岗哨,又被迫逃走的经过。别说赵振民,就连邢正义也有点忍俊不禁,觉得这小子太倒霉了。
另外,要按洪衍武说的这些,他当初因打架受到的处罚未免有些过重,一是不应该让他和成年人一起劳教,二是定了三年劳教,时间过长。这可都是“四人团伙”时期法制所混乱所造成的。对此深恶痛绝的俩警察,也不免由此生出了一些同情。
但接下来,让俩警察真正有所触动的,是听到有关茶淀农场老薛队长的一切。洪衍武给他们描述了一个恪尽职守又能宽容育人的老警察。他说起了老薛队长在他劳教期间是如何费心费力地教育他,才让他明白了是非和懂得了事理。还说了老薛队长在他消沉低落的时候,是如何开导他,给了他温暖和鼓励。而他,也正是因为老薛队长这些平日教诲,才能在地震中积极救人……
洪衍武在描述中很动情,双颊泛起了潮红,渐渐的,就连声调都有些变了。而当他最后说到老薛队长像个父亲一样给他送行的时候的时候,俩警察分明看到他的眼睛湿了,这让他们的脸上也不禁起了柔和的变化。
居然会有这种事?听来简直像是一个荒诞的故事。
可他所说的却又是那么有根有据,合情合理。
或许……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