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晋王神情不悦,“你我骨肉同胞,我会在酒里下毒吗?”
燕王嘿了一声,徐徐说道:“洪武二十四年,有人告发你阴蓄异谋、试图篡逆,父皇命太子前往巡查。太子夺了你的兵权,亲自将你带回京城,他为训导你,跟你同寝同食、朝夕相对,后来父皇要责罚你,也是太子一力保举,你才逃脱大难。”
晋王道:“过往云烟,说那些干什么?”他目光游弋,似乎不大自在。
燕王神情木然,继续说道:“可是没过多久,太子就患了重病,起初只说中了风寒,谁知病情恶化,满朝太医没有一个能治。后来我去看他,太子病骨支离,奄奄一息,可怪的是,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这有什么奇怪。”晋王笑道,“要么是房中焚过檀香,要么是床上放了香囊。”
燕王摇头道:“不对,太子一向不爱用檀香,他喜欢沉香和龙涎香。”晋王道:“人在病中,或许心意有变。”燕王道:“起初我也这么设想,后来我又去看他,太子身上檀香更浓,只不过这香气不同于平常檀香,闻起来使人有些烦恶。”
“老四。”晋王大皱眉头,“我不明白,你说这些干什么?”
燕王道:“那时我心有疑惑,事后跟道衍师兄提起。他告诉我,太子可能并非生病,而是中了一种奇毒。”
晋王啊了一声,惊讶道:“什么毒?”燕王道:“波旬鬼檀。”晋王摇头道:“没听说过。”
燕王注视晋王,微微冷笑:“这一种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好似受了风寒,但除了特制解药,可说无药可救。中毒者只会病势加剧,慢慢衰竭而死,死后验尸,也没有任何证据。唯一征兆,就是中毒之人会发出一股类似檀香的异味,中毒越深,香气越浓。”
晋王笑道:“毒中含香,听来颇有几分风雅。”
燕王道:“据我所知,‘波旬鬼檀’出自一个名叫‘毒王宗’的神秘宗派,父皇起兵之时,毒王宗便已恶名昭著,后来不知为何又销声匿迹。”
“这么说……”晋王捻须沉吟,“毒王宗的歹人害了太子?”
燕王轻轻摇头:“波旬幽檀的毒性并不猛烈,多次服用才会致命,故而必须多次下毒。下毒之人,必是至亲至近之人。”
晋王盯着燕王,细长的双目眯缝起来,其中闪动幽幽光芒:“老四,话不可乱说,你认为我毒死了太子?”
燕王道:“太子毒发之前,王兄跟他最为亲近。”
“胡说!”晋王脸色发青,冷哼一声,“除了我,太子身边多的是奴仆姬妾。”
燕王道:“奴仆姬妾靠着太子吃饭,害死他有什么好处?”晋王扬声道:“我害死太子又有什么好处?”
燕王淡淡说道:“太子一死,你离皇帝之位又近了一步。”
“荒唐!”晋王瞪眼扬眉,似乎动怒,“论传承,太子死了,还有太孙,论年纪,在我之上还有秦王。”
“是么?”燕王冷冷一笑,“秦王又是怎么死的?”
朱元璋和马皇后一共育有四子: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
燕王名为皇后之子,实为硕妃所出。太子和四王年长功高,都是国之干城,深得朱元璋的信任。可是造化弄人,洪武二十四年,太子偶感风寒,一病不起,仅仅过了四年,洪武二十八年,秦王征讨西番,暴病身故,朱元璋连死两个儿子,身心大受打击,从此身患疾病,深居简出。
太子和秦王之死震动天下,乐之扬也有所耳闻,但听燕王所言,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晋王一脸茫然,诧异道“二哥病死的啊,你不知道么?”
“什么病?”燕王追问。
晋王沉默一下,徐徐说道:“听说也是风寒。”
“奇怪了。”燕王手拈胡须,微微冷笑,“太子文弱,偶感风寒、一命呜呼还说得过去,秦王体壮如牛,征讨西羌之时,亲跨战马,陷阵破敌,其后两个月不到,就死于小小风寒?哼,这天底下的事儿也太巧了一些!”
“哦!”晋王面露嘲笑,“照你说来,又是中了劳什子鬼檀?”
“我问过医官!”燕王盯着晋王目不转睛,“秦王临终之前,身上发出檀香之气,他死以后,身边一个小妾无故失踪。当时丧事混乱,无人深究,但依我看来,那个小妾就是下毒的凶手。”
“这么说……”晋王嘿了一声,眯眼瞅着燕王,“你不找小妾问罪,跟本王罗唣什么?”
“她是凶手,但非元凶。”燕王轻轻拨动酒杯,“试想一介女流,若是无人指使,岂敢毒死一国藩王?倘若没有外应,她又如何离开王府,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