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虽敞开着,可是,云定初还是不想这个时候闯进去,毕竟,这种时候进去,对她没一点好处。
她便站在那株紫丁香花树下,嗅闻着紫丁香花幽幽的淡香,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痛苦哀叫声,曾记得,那个正在受痛苦的女人对她说过,“定初,你是一个没娘亲的孩子,没有了娘,你就等于没有了一切,所以,凡事都别枉想与府中的姐妹争抢,更别说是我的湘柔,你又聋又哑又笨,长得也不算漂亮,学一点琴棋书画,今后能嫁一个如意郎君,你娘亲史姐姐也恐怕前世是烧了高香的。”
那一年,她十二岁,清莲不过是在院子里捡了一件手饰,手饰盒刚拿回来偏院不到一刻钟,李春妩便带着嬷嬷气势汹汹而来,从清莲手中夺过了盒子,抬手就甩了清莲一个响亮的巴掌不说,还让嬷嬷对她们又踢又骂,骂她是一个没娘亲的孩子,等嬷嬷骂够了,她李春妩才嘴角噙着笑出声,“够了,她是一个没娘亲教的孩子,咱们不是。”
喝斥完了下人,再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对她苦口婆心笑言了那一番话。
讥讽她是一个没娘亲的孩子,没娘亲在府中就等于是没了权势,没了后台,其他小妾所生之女她都不能碰,更遑论是她所生的云湘柔,其实清莲捡手饰不过是一根导火线,只因她在父亲举办的赏诗会上写了一首《赏菊诗》被人赞赏,抢了云雪鸢与云湘柔的风头。
所以,就故意让嬷嬷丢了一件手饰,借此恐吓原主一顿,让她好清楚自己的身份,表面上是嫡女,其实还不如一名庶女,只因原主是一个没娘亲撑腰的孩子。
云定初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勾深,那一年,她十三岁,不过是与云湘柔下棋,不小心赢了一局,晚上,她便遭到了几个奴才的毒打,肋骨被打断了三根,胸口疼了半月,五天下不来床,所有不堪的记忆全都历历在目。
满鼻全是幽幽淡淡的花香味儿,摘了一朵紫丁香,将花朵凑入鼻冀间嗅闻,抬眸,这一眼望过去,却不小心就看到了一张狰狞的女性脸孔,半边脸全是殷红的血渍,两鬓的发丝散了下来,落在了颊边,被清风吹拂着,十根纤纤玉指被夹在了竹签子里,细细长长的竹签子缝隙里夹着她的十根指头,指头骨节被挤得变了形,这种残酷对待女性的刑法,云定初只在现代电视剧里看见过,据说那种刑法曾流行于古代皇帝后宫,然而,云琛对付出轨的小妾,居然用上了这一招。
原来是她的身子在不经意间挪动了,视线便从那道敞开的门扉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正在受刑法的女人,满头的珠花全都掉到了地面去,头发披散着,满面鲜血,气息奄奄。
她就跪在那儿,脸朝着门口的方向,面容像是有千万种痛苦的表情说过,说不出来是喜是悲。
两只手掌被竹签夹住,两个嬷嬷抓住了线头不停地收紧又放松,疼得她嘴唇眨眼间成了乌青色。
“招还是不招?”
云琛身着穿官袍,整个人背着她而立,看到他的脸孔,却能从他恶狠狠的话语中感受到他滔天的怒气。
“臣妾真的……”
李春妩气若游丝,却仍然不敢忘记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一旦招了,所有得来一切全都会成为过眼烟云,故而,咬着牙齿与血吞。
“给老夫弄死她,弄死她。”
云琛气到不行,恰在此时,一名护卫匆匆来报,“老爷,那汉子断气了。”
“死了就死了,拖出去埋了就是,惊慌什么?”
云琛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背着手转身走出柴房。
不一会儿,一名护卫便带来了一卷黄黄的纸帛。
“二夫人,这是老爷让给你的。”
护卫轻蔑地瞥了李春妩一眼,展开了纸帛卷轻念出声,“贱妾李氏,因与村野莽夫私通,干下苟且之事,故乃家族不能容,沉塘是罪有应得。”
“不。不。”
李春妩听了,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了护卫的衣袖呐喊,“老爷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这么多年了,相国府的兴衰成败我有一份儿,对于相国府,我李春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二夫人,就算你功劳再高,出了这种事,就算是普通男子都忍受不了。”
护卫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拉出去,装猪笼沉塘。”
猪笼沉塘这事儿也不新鲜,云定初站在原地,静静地观望着那个曾经对她幺来喝去,曾经对她说,没有娘亲的女子缺乏教养,没有娘亲的子女在家族面前永远没有后台,也就永远抬不起头。
原主一直是在这个二姨娘的恐吓中悲剧地成长,所以,最后养成了那副破败的身体,懦弱的性格。
为了巴结讨好刘氏,李氏一直就是刘氏的害人的工具,害人的那只魔爪。
“夫人,您来了。”
两名嬷嬷赶紧扑过去行礼。
刘氏阴着一张脸来了,身上穿着藏青色一品夫人,只有进宫面圣才能穿戴的衣物。
她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斜睨着那个跪在地面全身瑟瑟发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