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完这一切,她的心也已经麻木了。
接下来的几天,嘉敏都在殿中烹茶,制作陶艺,日子过得浅薄,唯独让她念念挂怀的是,林将军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因她局囿于柔仪殿中,不便派人去打听,所幸的是,黄保仪常常来探望她。
保仪道:“娘娘不必忧心,国主也只是听得外面的闲言碎语,才动了一时之气。等他的气消后,自然会放你自由。你的性子也不要太执拗了,有时候,服软低一下头,一切不就都过去了么?”
嘉敏黯然地摇头道:“本宫做不到对林将军不闻不问。”
保仪静静地瞩目着她,良久,终是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林大将军居于南都,距离遥远,近日臣妾也未曾听说有他的什么消息。不过,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林将军若是真的毒死了,整个朝廷肯定沸沸扬扬。还有不知情行的么?”
嘉敏听得保仪说得有理的,如释重负,心头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但愿一切如你所说,但愿一切都没有问题。”
保仪叹道:“娘娘虽有智慧,却不懂得掩饰自己,在这谣言满天飞的当头,娘娘心中再关切林将军,可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急迫。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国主的性子,虽然仁厚,可在意起你来,便会做出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嘉敏神色黯然,勉强地笑道:“谢谢你的宽慰之语。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宫中休养,未曾知道宫中的消息,也不知宫外情形如何?”
黄保仪向来清素的脸上有了一丝丝忧虑,“娘娘不问尚可,娘娘这一问,臣妾亦觉得头大不已。”
嘉敏也隐隐觉察到什么,问道:“是不是清凉寺的修筑出了什么问题?”
原来,自从青龙山邂逅小长老之后,国主兴了佛心,鼓励众百姓出家当和尚,似乎是一夜之间,金陵城中多了无数僧人尼姑,就是在宫城之中,也大兴土木。
为了在宫城中新建寺庵精舍,新开辟了牛头山整座山,那万兽园也被毁坏,拔地而起一坐耸天寺庙。
众多工匠夜以继日地赶工,清凉寺也渐渐成了气势,小长老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其中的住持。
黄保仪叹道:“大兴工程,劳民伤财固然不说。可是臣妾忧心的是,国主被那小长老以信佛为由头,跌入到深渊中,醒也醒不过来。”
嘉敏也坠入了郁郁的深思之中:“国主感性,容易耽溺于某一爱好之中,自从他将小长老带入宫之后,本宫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未曾想过竟成了此时的光景。”
黄保仪忧心道:“国主近来很忙,可是并非忙于朝政,一天之中总有半天的时间听那小长老讲佛。更甚的是,如今朝臣们上朝时,也得和国主一起听小长老授课。”
嘉敏惊得站起身:“有这等事?难道朝臣们都不管吗?”
黄保仪摇着头:“群臣附和,唯恐居后。娘娘,臣妾本是不愿沾染世事,奈何诗书读得多了,也就知道了这其中的厉害之处。”
嘉敏凝眉道:“如此便是走火入魔,变成一场闹剧。”
“何尝不是?信佛未尝不是好,只是若因此以一国之运来作为赌注,事态就会呈现不可扭转之势。只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我虽然知道此事有问题,但苦于身为女子,不得干政。”
嘉敏自惭道:“官家本是一介书生,沉醉于琴棋诗画的艺术境界中,他亦本不愿身为国主,只是,命运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自他登基之后,忧愁堪多,而快乐少有,又兼家运国运多舛。万人只看到他贵为一国之主,却不知道他的压力,他心中的沉痛与苦闷。久而久之,他无处倾诉、无处发泄,便只能寄托于佛境中了。”
黄保仪也默默低了头,呐呐不能言,殿中只传来滴漏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催得人心发慌。
嘉敏捉住了黄保仪的手,谆谆说道:“好保仪,如今朝前朝后一团混乱,本宫被禁幽在柔仪殿中,于宫中的事多有不便利,还要烦你好好照看照看,千万别再生出更多的事故。”
“臣妾何尝不知,只是……只是……”黄保仪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说道:“实不相瞒,宫中自从多了数千名和尚尼姑之后,宫中风气大大有伤,臣妾亦重重惩罚那些和尚尼姑,可国主却每每宽宥,只令那些犯错之人勤恳持诵,轻易饶恕了他们。”
嘉敏听后,心思越加沉沉欲坠,“这样轻易饶恕,后宫岂不是乌烟瘴气了么?保仪,你暂代凤印,只要宫中再有闹事者,或有伤风败俗之人,只管在国主知晓之前,厉行惩治。”
保仪赞赏点头:“如此,正合我意。宫中的污浊之气,也是该一洗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