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心如刀割,闭了眼,深呼一口气,言语恭敬,却有着不可亲近的冷漠:“臣妾没有。”
国主凝望着她的脸,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妒忌的蛛丝马迹。
他无比失望,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难过,是不是心在痛,是不是觉得那个裴婕妤根本就不值得朕去在意她?”
嘉敏淡淡道:“难道在官家心里,臣妾一直都是酸妒妇人么?其实,臣妾一直都觉得裴婕妤挺可怜的,她居于后宫也有十多年,可是一直未得到国主的半分留意,如今她终得国主的眷顾,臣妾该为她高兴才是,臣妾为什么要难过呢?又为什么要伤心呢?”
国主不甘心,抓住了嘉敏的手腕,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眸,“告诉朕,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你内心的真实所想,没有一字一语的勉强之语?”
嘉敏微微地勾起唇角,勉强一笑,“裴婕妤救了国主,大病初愈,国主应该多陪陪她才是。”她黯然转身,嘴角上的笑容依然,可眼中已经滴下了冰凉咸咸的泪水。
国主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是一场煞费苦心的表演,却没有一个观众。不知何时风已起,吹乱了他的长发,也吹迷了他的心绪,甚至都没留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小长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垂眸道:“阿弥陀佛,国主的难题已解,也该到了小僧向国主请辞的时候了。”
国主有些诧异:“小长老要走?”
“小僧再无逗留此地的因由。”
“小长老帮了朕,朕还没有好好地感激你。”
“阿弥陀佛,‘放诸生命,病得除愈,众难解脱,放生修福,令度苦厄,不遭众难。’这都是裴娘娘的造化,也是国主的果报。小僧不敢领受谢意。”
国主若有所思,沉吟良久:“解脱,修福……若小长老当能让朕解脱一切烦扰,修得家国齐福,朕又如何能让小长老离开?”
“小僧不敢。”
“小长老无须自谦,小长老虽然年轻,可道行不浅。不瞒小长老,朕曾经感到万种烦恼,在痛苦时分亦想遁入空门,可总觉得因缘际会,尚未到来。今日得以遇见小长老,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暗示,既是如此,还望小长老面授佛法精义,解开朕心中的千万愁绪吧?”
国主此语正合小长老之意,小长老双手合十,谦恭道:“小僧云游四方,不曾在任何一处挂单,今日得知遇之恩,乃是小僧宿缘,如此,小僧若再执意离去,便是甚为不妥了。”
国主大喜:“醉吟先生云:‘自学苦学空门,销尽平生种种心’,朕一直对这样的心境心生向往,也想对深如海的佛门有所进益,如今有小长老教诲,朕莫不感到欣慰。”
如此,小长老就留在了国主的身边,无论是用膳还是散步,或者是批阅奏折之时,小长老都几乎是形影不离,为国主讲解佛经,阐述佛理,将那六根、四谛、天堂、地狱、循环、果报之说徐徐道来。
数日后,全部田猎仪仗班师回朝,眼看暮色将近,已经无法在城门下钥之前赶回城中,国主下令在附近的大理寺中休憩一晚。
这大理寺地方阔绰,但门禁森严,围墙比宫城中的还要巍峨高大,是审判案件、囚禁犯人之地。
国主的兵马来得突然,路上行人并未清理干净,在整肃的仪仗中,突然迎面撞来了一个粗布衣裳的妇人,那妇人满面皱纹、头发花白,不过是个山村老妪,哪里曾遇到阵仗?
老妪吓得跑起来,突然窜入了马路,惊得国主的马腾空而起,国主也几乎被摔下马。
因着老妪惊了御驾,众禁卫将那老妪揪住,正要将她押走,国主见老妪一脸惊恐,颤颤巍巍,分外可怜,喝令众人将老妪带到自己跟前。
老妪见到明黄衣袍,知是遇到了天子,吓得双腿一软,瘫软在地,哆哆嗦嗦地挤成了一团。
国主怜悯她,宽厚问道:“老人家别怕,朕不会责罚你。”
老妪如临大赦,一个劲地磕着头,“谢国主不杀之恩……谢国主不杀之恩呐!”
国主问道:“老人家住何地,为什么会一直在这里?”
老妪这才转过一口气,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嘶哑着声音哽咽道:“求国主开恩呐……老妇的丈夫已经……”老妪说到此处,擦了擦眼角,泪水遍布了她皱纹丛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