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眉听云间这样说,一口气哽在胸口发不出来。她沈云间真是厉害,不经她沈玉眉的引荐,就接连入了两位与醉月楼往来最密切的皇亲贵胄的眼,这么有本事的人,她是管不得了。
怒气转眼就发到了芷萱身上,让汀兰亲手扒了芷萱的衣裳送到后院里去,剩下几个滚回房间反省。
内院的一间房里,汀兰发狠地撕扯芷萱的衣服,芷萱一面护住,一面哀求,“姐姐,不要啊姐姐,我不要去后院,我不要做粗活,我不要那些臭男人……”
芷萱把后院想象成最肮脏的炼狱,所以她是那样的看不起从后院爬出来的云间,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淌着,“妈妈不能这样对我,十三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不能这样对我……”
汀兰心碎地擦去芷萱擦不完的眼泪,“我的傻妹妹,你没有听到吗,这个主意,是十三公子出的。”
“我不信!”芷萱倔强地喊。
汀兰苦笑,“姐姐也不信,不信你值得被十三公子这样大费周章的舍弃,可是她敢那样说,就一定有她的底气,你斗不过她,你明白吗?”
……
荻花苑的房间里,子姝想帮云间除掉身上被长藤抽裂的衣裳,查看皮肉上的伤口。云间敏感地躲了躲,子姝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一般,拿了把剪子来,只将伤口周围的衣料剪开,在云间身后调皮地道:“你这身子果然金贵,连我都看不得,可妈妈今日下手时却没留半分余地,怕是要落下疤痕了。”
云间在心里苦笑,醉月楼一贯不会伤及姑娘的表皮,倘若哪天不在乎皮相了,就是要往死里整的时候了。但云间明白,沈玉眉对她的要求和其它姑娘不一样,她若是真的怀才,一条疤痕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她的路呢。
总归是她自己把事情闹得太大了,沈玉眉总要有些震慑的举动。
“妈妈这次是真的恼了。”云间道。
子姝细细地为云间涂抹伤药,“当然了,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这事儿牵连不到我,如今园子里的花娘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今日芷萱折了,妈妈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我身上,对我总会宽容一些,只要我没事,便一定会想法子保住你。”
子姝说完,找了件衣裳为云间披上,安慰地在她肩头扶了扶。
云间道了声多谢,笑着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做?”
子姝贴心地道:“搞砸了挂牌之事,对我来说也算是好事,况且芷萱遭了发落,也算大快人心,你的理由,我便不问啦。”
云间的心中忽然涌动着一股暖意,但其实,芷萱被发落去后院做粗活,她要做的活,云间都做过,云间心里从没有认为做花娘就比做杂奴来得高贵,会让芷萱感到难过的,是满心期许的失去。
“今日的事情十三公子早晚会知道,你要如何应付?”子姝问。
云间想了想,轻轻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说,“他不会很快回来的。”
或者,他可能根本就回不来了。
……
北邙山巅,一袭黑衣的男子青丝飞扬,头顶新月弯弯如少女甜美的笑容,温柔而青涩。此处是中州韩地的最中心之处,脚下便是当日繁华的韩国帝京,如今物是人非,而这山河依旧浓墨重彩、月缺月圆。
慕容笑负手看着远方的萧沙关,仿佛还能看到浅雪与枯草层叠,号角与黎明共生,出征的将士追随着战旗奔跑。
那是韩国宣武战神一家战死的地方,同时死去的还有他那未过门的小妻子。慕容笑从未像此刻一般好奇过,若那位小公主还活着,如今会是什么模样,难道真的会是她吗?
似乎有些倒胃口。
安康追随上来,也看向脚下的风景,不禁感慨道:“看惯了江南的柔山秀水,倒觉得中州之景无比壮阔,公子,咱们这趟是来对了。”
慕容笑懒懒地撇嘴,“看看便罢了,这是大哥和六哥在争的天下,跟咱们可没有关系。”
“那是,咱们公子有陛下的宠爱就够了,争这天下干什么,多累啊。”安康笑着附和,引得慕容笑也笑了开来。
“金枭阁的杜姑娘来消息了。”
慕容笑接过安康递来的书信,目光扫过,旋即背过身来,安康将信中内容看过,好奇地问:“公子当真授意过云间姑娘如此做?”
“当然没有。”慕容笑眼光锐利,冷笑着道:“她想杀我,小看了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