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常曦只觉得十分别扭,重新看向父皇,软塌上的皇帝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方才容景睿的长篇大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眼,深思道:“朕知道了。”
容常曦以为问话就要到此为止了,父皇又道:“常曦,你认为作为一个好皇帝,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容常曦没料到自己也有被问到如此严肃的话题的一天,她呆了半响,而后斩钉截铁地道,“待自己的子女好!尤其是公主!”
皇帝又被她逗笑了:“嗯,看来朕是个好皇帝了。”
“父皇是最最好的皇帝!”容常曦真心实意地说。
皇帝微笑着看向容景睿:“景睿,你觉得呢?好好答,别学常曦,胡说八道。”
容常曦吐了吐舌头,容景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仁。”
“是上下相亲之仁,或是不忍之仁?”皇帝看着容景睿。
容景睿道:“两者兼有之。”
“温良者为仁,为政以德亦为仁……”皇帝依旧盯着他,道,“景谦便是那温良者么?”
容景睿瞪大了眼睛,立刻拱手道:“儿臣绝无此意!”
容常曦听的一知半解,但也晓得两人此刻正在聊一件极大的事情。
半响,皇帝才笑了笑:“景睿不必慌张,朕不过随口一说。”
容景睿垂着头,额上已有浮汗,容常曦知他身体不好,赶紧道:“父皇,我忽然想到,我方才并未说错嘛!”
皇帝道:“嗯?”
“子民子民……不就是要把天下百姓当做自己的子孙吗?”容常曦深深被自己的智慧给折服了,“所以我说,一个好皇帝,必然是爱自己的子孙的,一点也没错嘛。”
皇帝倒也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嗯,常曦说的不错。你这是大智若愚。”
“我才不愚呢。”容常曦笑嘻嘻地道,“反正我知道,父皇是最好的皇帝。”
皇帝又轻笑起来,方才寝宫内几乎可以说是可怖的氛围逐渐淡了,皇帝轻轻打了哈欠,道:“好了,你们退下吧。”
容常曦点点头,和容景睿一道行礼后便往外走。
才走过第一道屏风,容常曦便小声道:“四皇兄,方才父皇问那个……是,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容景睿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她,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容常曦莫名觉得身上有一股寒意,她摇了摇头:“父皇还这么年轻……”
容景睿叹道:“常曦,父皇如今龙体抱恙,会想这些,也是自然。”
“我不想听这些。”容常曦重新抬脚往外走,步履匆忙,“我不在乎。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无论如何……”
容景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常曦。”
容常曦到底是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容景睿摇了摇头,看着也十分伤感与疲惫:“我知你也不愿见任何纷争,但我们既生在帝王家,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无论你在宫中,还是嫁人离宫,这一战倘若已开始,便没有停下的可能……常曦,你终归是要想清楚的。”
想清楚什么?
应该支持谁么?
无论是容景思,容景兴,容景昊,容景谦,甚至容景祺……
她一直逃避的问题,到底还是被容景睿给点破了。
他们是兄弟,但也是对手,这场自他们出生便开始的拉锯,到最后只会有一个赢家。
正如前世,最后的赢家是容景谦,于是那些输家的下场便都变得很惨烈。
这一世,容常曦想的是,既然容景谦的性子与上一世截然不同,那哪怕是容景谦当了皇帝也没关系,其他皇兄横竖都可以落个好下场的。
但其实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比上一世更强烈,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倘若动了争夺之心,是不可能会满足于所谓的“好下场”的。而胜利者,也不会那样轻而易举地将之前的争斗一笔揭过。
这场暴风雨,无论容常曦多么想不听不看不问,也终究是会落在她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