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别着急,我们确实是向明、向副主任的战友,我们是八天前从延安过来的,路过向明同志的家乡来看看他的父母大人。我们不知道向明同志已经牺牲,也不知道小李庄被鬼子屠了村。大姐,你能坐下来慢慢讲,告诉我们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和向明同志的关系?”
“好,既然你们是我男人的战友,那我就告诉你们这儿发生的一切,还有我男人的一些事!”
秦锋把水壶递给叫阿菊的女人。
阿菊喝了一口然后娓娓道来:
“六天前的傍晚,一辆大卡车开进了小李庄的村头大道上,从卡车上抬下了一个穿着八路军军装的男人遗体来到了我家门口。
那天我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扫树上掉下来的落叶。
我阿菊有整整二十年没见着我的男人细伢子了,我趴在我男人的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哭声惊动了家中我的公公和婆婆,还有来串门的小姑子向琴。
细伢子的遗体被请到了家里,他的三个战友,他们都是我男人细伢子的兵,一路护送我男人过来的。他们告诉了我们我男人牺牲那天发生的事。
十月十四日晚,晋西忻口的小鬼子趁着夜色准备袭击八路军的一个旅司令部,我男人细伢子那天正好从师部到这个旅来检查工作,在骑马回师部的半道上遭遇了鬼子,细伢子和他的警卫员开枪及时报警并和小鬼子干上了。
他们就两个人咋能敌得过一个中队的鬼子?细伢子就这样让鬼子给打死了,他身上中了五枪呢,警卫员也负了伤,他跑了出来回旅部报了信。
师部首长们考虑到细伢子的老家就在一百公里外的小李庄,便用卡车把我男人的遗体送了回来,让他叶落归根,魂回故里。
按照俺们晋西北的地方风俗,人死后必需在家放上三天,所以三天前才把细伢子安葬了。
可恶的小鬼子就在两天前,天刚断黑就摸进了村子,说是要找八路的三个伤病员,在挨家挨户地搜,结果一个也没搜着。
恼羞成怒的小鬼子放火烧了小李庄,还把一村的老百姓集合到村前堆谷场上训话盘问。
俺们小李庄的老百姓心都向着八路军,岂肯交出八路的伤病员,就这样,没有人性的小鬼子用机枪开始“突突”了,全村除了一些躲进山里的人除外,都给小鬼子给杀了。
那天吃晚饭后,我挎着篮子上坟给我男人细伢子烧纸了,才躲过了那一劫。
刚安葬了我男人细伢子才一天,我公公、婆婆还有我的小姑子又让小鬼子给杀了,我那可怜的小姑子向琴肚子里还怀着娃,挺着个大肚子,可小鬼子也没放过,这挨千刀的小鬼子真是连禽兽还不如啊!”
“呜呜……哇……”
阿菊趴在坟上放声大哭。
林洁也趴到了坟上哭了起来。
秦锋静静地站在墓碑前流着泪。
“大姐,你和向明是什么时候结了婚呀?我咋没听他说起过你?”
林洁扶起了阿菊,抓着她的手问道。
“唉……也不能说我阿菊和细伢子结婚了,我是一个孤儿,从小死了爹娘,八岁那年我讨饭讨到了小李庄,是细伢子他爸妈好心收留了我,那年细伢子才两岁,还没会走路,但会说话了。我比细伢子大六岁呢,细伢子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爸妈整天在地里干农活,有时候还进山砍柴火,一去就是两三天,白天我带着细伢子在山坡上放羊,晚上我带细伢子一起睡。
细伢子慢慢长大了,他一直叫我姐。
我十二岁那年细伢子他爸妈收我做了童养媳,说到细伢子满了十八岁就和我圆房完婚。
二十年前,细伢子十八岁了,他从小志向就高,他不想待在这穷山沟里,他上过私塾,肚子里有墨水,他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想到外面去闯一闯,这穷山僻壤的小山村是留不住细伢子的。
细伢子一直待我挺好的,我们姐弟情深,但就在我们准备圆房完婚的前一天晚上他突然离家出走了,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他一走就是二十年,直到六天前我才见到他。
细伢子他就是我阿菊的男人,虽然我们没有圆房,但他在我心目中,就是我的男人,我就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婆姨。
这二十年来,阿菊我在家一边服侍我的公婆一边等着我的男人细伢子,我想呀,他总有一天会回到小李庄和我阿菊完婚的,可我等来的却是……我命苦啊,我咋就死心塌地一直等他呢?真没想到,细伢子他竟在外面找了女人,你就是他的女人吧!
我不怨恨细伢子,现在好了,他终于回来了,我阿菊要守着他一辈子,死了就和他合葬一起,因为他是我的男人,我就是他的女人,永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