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风他们几个师傅站在一起,老聋儿在拜剑台那边,通过白玄这个嘴巴抹了蜜的兔崽子,听说过一些关于岑师傅的事迹,便格外高看她一眼,觉得是同道中人,双方在落魄山都是“孤臣”式的人物,与此山风气到底是没有那么契合。
道号灵椿的掌律祖师长命,她身材高大却匀称,穿一件素色白袍,没有任何修饰,她甚至从不淡抹脂粉。
在“外人”眼中,这位落魄山的女子掌律祖师,瞧着是一个极为温和的女人,毫无锋芒,不管看谁,总是笑眯眯的。
长命微笑道:“随我登山。”
不管是求仙还是学拳,他们总归都是来一座自跳鱼山,今天从这一刻起,就是真的鲤鱼跳龙门了。
早朝结束之后,京城百官返回各自衙署,大骊重臣去往皇帝陛下的御书房参加小朝会,五岳神君、以及大渎的长春侯杨花和淋漓伯曹涌,都是被礼部临时通知列席议事。
趁着皇帝陛下跟陈国师还未进入这间屋子,范峻茂正在跟夜游神君讨教夜游宴的注意事项,晋青听了一会儿,觉得受益匪浅。
同样是身体有恙告病请假,宗人府那位老资格的亲王没有列席,没有参加早朝的鸿胪寺卿晏永丰,却是早就到了御书房。都察院袁崇神色如常,看不出心情好坏。礼部尚书赵端瑾则是明显有些拘谨,老侍郎董湖引咎辞职一事,廷议根本就没有提及,赵端瑾多少是有些愧疚的,董湖是礼部老人,勤勤恳恳,如果不是出了老莺湖这档子事情,除了大骊官史的单独立传,将来怎么都该有一个美谥的,现在悬了。
皇帝陛下单独与陈国师散步片刻,问道:“阮邛主动请辞首席供奉,信上的措辞口气很坚决,怎么办?已经是第三次了。”
**安反问道:“谁来补缺?长春宫暂时还没有上五境修士,灵飞宫曹溶虽然已经证道飞升,但是他未必会答应,就算曹溶点头了,在这种关头,由白玉京掌教一脉的亲传弟子担任大骊首席供奉,中土文庙那边就会很被动。朝野上下,也会猜测大骊朝廷是不是要扶植道门了。宝瓶洲一役,云林姜氏出工不出力,都是表面文章,不合适给他们这个头衔,否则真武山和风雪庙两座兵家祖庭都要为龙泉剑宗打抱不平。落魄山那边,更不合适让谁补缺。陛下,你不妨亲笔回信一封,就说请阮邛回答了这个问题,朝廷就可以通过他的卸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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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和笑道:“刘羡阳大婚在即,不如国师去了犹夷峰,跟阮邛私底下商量此事,比起书面往来的公事公办,可能效果更好?”
**安微笑道:“既然劝我假私济公,不如陛下跟我一起过去喝喜酒?”
宋和摆摆手,大笑道:“算了算了,我还是硬着头皮与阮圣人书信一封,依照国师的计谋,把问题丢还给他。”
进了御书房,先前廷议故意搁置京城官场动荡一事,小朝会却是气氛肃杀,着重讨论此事,刑部赵繇负责翻旧账报数目点人名,涉及了两百多个大骊豪阀世族、京城和地方的诸部衙门,大部分是国师府早就封存好的秘密档案,小半是刑部联手巡城司通宵达旦挖出来的资料,与之关联的各个商号、银庄等和山上门派多如牛毛……让兵部吴王城这种边军出身、入京为官连那宅子都是租的侍郎只觉得头皮发麻,简直就是如何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一百种路数,这些内容若是能够汇集整理一番,出本书,估计都可以让后世官场人手一本,称之为绝世秘籍?
皇帝宋和脸色铁青,差点当场掀翻了书案。
工部尚书温而脸色古怪,以眼角余光打量着身边的鄱阳马氏家主,刑部尚书马沅。
要知道昨夜已经下狱的户部尚书沐言,当初正是顶替马沅担任的一国计相。
但是更多人还是在观察都察院袁崇的表情变化,可惜这位上柱国姓氏家主始终不露声色。
等到怎么听都像是在“造谣”的赵繇说完,袁崇才开始缓缓起身,这位都察院主官并没有准备册子,开始一一阐述解决方案,既需要说清楚那些黄金白银神仙钱的来源与去向,是去了某座仙府,还是大渎南边的某座票号,也需要袁崇对整个大骊官场隐蔽地界有一种了然于心的熟悉和深刻的洞察力,当然,卓越的记忆力,只是前提条件。
皇帝脸色略微和缓几分。
**安只是坐在椅子闭目养神,倒也不全是故意如此没眼看、没耳听这些腌臜事,接连两场字面意思上的“天大”风波,确实心神疲倦到了极点,若非有一副十一境的武神体魄撑着,他只会睡得比昨晚的道士仙尉更死。
**安睁开眼,主动提及了从国师府离开去往南边的侍女符箐,说明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国师府的谋划,符箐是旧白霜王朝血脉正统的皇亲,而如今继承了大部分疆土的云霄洪氏王朝,是最不消停的一个,也是在大骊境内安插谍子、死士数量最多的强国。范峻茂闻弦知雅意,说南岳保证会照顾好这个小姑娘,自己回去就跟采芝山王眷打好招呼,让他们上点心。
神号“翠微”的范峻茂顺便客气询问一句,自家那场夜游宴,国师有无空闲莅临?**安摇摇头,直接说没空。
杨花眼神复杂,心情古怪至极,竟有几分不可抑制的仰慕心,不明就里的羞恼之余,这位宝瓶洲金身神位第一的大渎水神,她今天再见**安,总有一种不得不敬他如神的“自觉”。
**安与这位一洲最高位山水正神说道:“之所以各位喊来议事,是因为大骊察计进入后半段,要查的,就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和巡城兵马司在内,所有肩负起监察职责的衙门。
“看看他们在接下来的查案、纠察、定罪和抄家当中,有无任何逾越的地方,例如为了排除异己,故意从严定案,想要公报私仇,滥用权柄,暗中授意精通刑名的老吏动手脚,收受贿赂,私下威胁山上门派,等等,你们都给我仔细盯着,盯紧了。”
“在这期间出了任何纰漏,比如走漏了风声之类的。诸位的神君头衔,中土文庙可以给,大骊朝廷同样也可以收回来。”
小朝会结束过后,果然新任国师说到做到,第一个去的京城衙署,便是位于南薰坊的刑部。
尚书沈沉与侍郎徐桐、吴王城,三位兵部堂官,都在衙署门口恭候国师大驾。
其实崔瀺担任国师期间,最为排斥这类毫无意义的迎来送往。
只是沈沉年纪确实大了,也该为年轻人让道了,与此同时,以文官出身领衔一部的老尚书,也想在自己告老还乡之前,破例务虚一把,为最为务实的兵部,赢得一份脸上有光的殊荣。
瞧着隔着一条千步廊,南薰坊对面的那几座衙门,沈沉笑呵呵,气死你们丫的。
**安能够体谅一位耄耋老人的良苦用心,所以只是说了句下不为例,却是说给徐桐和吴王城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