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钟刚过,火车驶进c县车站。
金振中和董升堂呆在机车里,一路聊着天,心情很好,“……老金,你和我说实话,你们那个戴小点,到底是哪来的?”
“当然是新兵连出来的,他的事您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可也太……狂了吧?好家伙的,下午,就在电台里,直接给我和长海下命令!简直是没大没小!”
金振中尴尬的一笑,“旅长,您别怪他,小点那个人,要说缺点,确实是有。刚出新兵连就是连长,还是军长钦点的;打了一场仗,又升了好几级。年轻人嘛,有点骄傲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呢,他也就这么个毛病,要说打仗!旅长,可不是我当面跟您吹,戴小点确实有两下子!”
董升堂不置可否的听着,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容。
他没有和戴小点共过事,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是听人提起过,特别是1旅新编第2团的李耀华,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言谈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感佩和敬重——不过就是在黄村一线反打了鬼子一个埋伏,救了你们的性命,至于这么低三下四的吗?
“董旅长,旁的不提,就说咱们这一次在静海外围的行动,从张窝兵站到良王庄战斗,再到烧窑口阻击,再到咱们29军不伤筋骨的全身而退,都是他策划的!”金振中与有荣焉的大肆吹捧了一番,声音压低了一点,说道:“董旅长,咱哪说哪了啊……”
“当然、当然,你说。”
“他和我聊过,如果佟军长给他绝对的权力,可以任意指挥全军所有的部队,能够取得比这还要大得多的战果呢!”
董升堂哈哈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拉倒吧,老金,谁不知道啊。你们那个戴小点在军长面前说一不二!好家伙的,军指挥部跟他们家开的似的,就连军长,也成了他的传声筒了——这样的权力还不够大,他还想要多大?”
金振中嗫嚅的张开嘴巴,却把一肚皮的话都咽了回去。他不是马文顺那样的愣头青,想到什么说什么。戴小点和张樾亭之间的龃龉,还是不要给更多人知道的为好。
两个人聊着天,火车司机怯生生的说道:“长官,c县车站快到了。”
“哦?”董升堂站起,走到车帮,探头向外看去,可不是吗?不远处就是c县火车站了,不知道是为什么,车站内一片灯火通明,可以看得非常清楚,里面有大批大批的人影闪动。
“怎么了?”
“车站里好像有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管他呢,是等着上车的吧。”两个人没有当回事,火车继续隆隆飞驰,眼看着要进站了,董升堂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火车站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两边是排列整齐、满身戎装的中央军战士,擦得崭新的中正式担在肩上,显然是以最高规格迎接他们这一支刚刚从战场归来的勇士呢!
“停车、快停车!”
司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慌乱中一把拉住刹车,车轮和铁轨摩擦,火花飞溅、响声刺耳——车里的人可算倒了霉,一个个全都成了滚地葫芦!一时间惨叫声、怒骂声响成一片!
车站等待的人群也有点发傻,为首的是个中等个子,身着暗绿色中将礼服,头戴圆形军帽,整个人给人以一尘不染的感觉。他叫林蔚,字蔚文,是华军保定行营总参谋长,这一次是奉行营主任徐永昌委托,到c县迎接佟麟阁等人的。
在他身后,另有7、8个人,绝大多数都是和他一样,穿着暗绿色的礼服,唯一一个是灰蓝色的少将礼服,正是52军副军长兼任130师师长朱鸿勋。他的部队昨天接到调令,带领130师所属的2个旅,紧急从定州出发,下午7点钟抵达了c县眼看着火车进站,居然速度不减,林蔚也有些发呆:干什么,莫非不打算停车了?便在这时,列车带着长长的呼啸和刺耳的尖叫,缓缓停稳,但毕竟仓促,一等车厢早已经越过铺设好的地毯了。
林蔚暗暗好笑,干咳一声:“忠言?”
“是!”众人身后转出一个男子,穿着上校礼服,紧急指挥战士,移动红毯,跟着火车来来回回的跑了几步,确定火车停稳,将其重新铺好。但毕竟不比刚才,红毯出现了明显的褶皱。
林蔚身后有人捻着鼻梁,暗暗发愁:一场好端端的仪式,闹出这样的笑话,未必是什么吉兆啊!
佟麟阁等指挥官着实是不知道站外的情况,眼看着进站了,却给火车的急停弄得站立不稳,摔得七荤八素!等到重新站起,火车已经停稳,这回可以清晰的看见外面了,佟麟阁大吃一惊:“糟糕!祖荫,你看?”
张樾亭也有点发傻,他们事先不知道会有这么隆重的仪式,看看大家身上的军装,沾满了汗渍、泥水,有的甚至染上了鲜血,这……如何能够见人?偏偏身边没有可供更换的礼服,难道就这样走出车厢吗?“军长,等一会儿您先不要出去,我先下去,临时安排礼服……”
“安排什么?”张克侠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在tj外围打了个大大的胜仗,难道是见不得人的吗?正好相反,让这些中央军看看,29军征尘未洗、满身硝烟,这都是为国拼杀换来的!”
佟麟阁重重点头:“树棠说的是!咱们不是败军之将,更不是仓皇逃窜的丧家犬!就这样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