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是看了看岳欣然,猛点头。
岳欣然神情不变:“那你们看方才种田的老翁,为了地里多产些粮,年年都要臭上这么一遭。”
先前吐槽的阿金闷闷道:“我再也不敢浪费米粮了……”
王登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岳娘子是在教几个侄子!粒粒皆辛苦,他平素这般打骂家中几个小的,可哪里及得上叫他们亲自种上一遭知道的详细,这位岳娘子倒是也不简单……
等等!王登回过神来,他可不是来看岳娘子教侄的!
“岳娘子!泗溪的粮也太多了!我原先准备的四百五十两已经追加到六百两!此事恐有不对!”
泗溪在益州正中,他收粮之地在龙岭与泗溪交界之地,不算太远,否则他也不能这般赶来。
岳欣然只摘了身上的围衣、帽子、手套,请使女带几个小的下去梳洗,才朝王登道:“无妨,我更衣,您稍待。”
王登目瞪口呆,妇人更衣,那岂不是半日就过去了,这是什么当口!哪还顾得上这些事!
可岳欣然说走就走,压根儿没给王登反对的机会。
事实上,相比于这时代的大多数女人,岳欣然绝对是高效的,但看到岳欣然施施然梳洗完毕而来时,王登急得直接跳了起来:“岳娘子!方才下属来报,如今来卖粮的都已经排上了队……那泗溪乃是三江世族的地盘,他们的佃田最多,哪来这么多散农卖粮!怕不是他们在背后捣鬼,趁机赚咱们的银子!
若只是些银子还好,就怕他们憋着坏……咱们赶紧降价吧!”
王登恨得牙痒痒,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又要流回三江世族手上,他就心急如焚,不知不觉间,早将这益州盘踞的地头蛇当成最大的敌手了!
岳欣然却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三江世族在背后又如何?他们的粮不是粮?一百五十钱一石,照样收着就是。”
王登一时语结:“可可可……那是三江著姓……”
虽然岳娘子说的是这么个道理,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难道是前段时日的对立叫他太过着相,总是针对三江世族?
王登猛然省悟:“可照这架势,若不降价,咱们剩下的银子怕是不够了呀!前边已经有两万石送往安西都护府,如今只剩下三千余两,靳邢张三氏不知有多少粮……呃,花光了银两我们就停下?”
岳欣然摇头:“不必停,接着收。一百五十钱一石,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王登“啊”了一声:“可咱们银子不够了啊……”
岳欣然抬头瞥了他一眼:“我这里还备有五万两,够不够?”
王登再次被震住,然后再不敢多问一个字,狼狈地领命而去。他自己也想了明白,何必计较粮是哪儿来的,反正都是为霍将军收粮,收够了就是了!
再次赶到洒溪,看到暮色中,蜿蜒出去的火把长龙,王登感到深深的震撼……那是本地农户自己用草柴扎起来照亮的火把,如果不是怕有人趁暗偷粮,他们也不值得这样费柴……王龙手上再次隐隐冒汗,之前收粮,虽也一直受百姓欢迎,可是,他们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景象。
看到他来,没经过这等阵仗的下属已经连滚带爬地跑来:“郎君!这些人疯了!卖粮的……已经排到龙岭郡了!”
王登的身子都不由僵了一僵!三江世族到底是动用了多少人手来排队?!
可随即,想到岳娘子那淡淡一瞥,王登只朝下属淡淡一瞥,微微一抬身后匣盖,火把光芒散射下,一线银光夺目,下属一看那重重叠叠的匣子,倒吸一口气。
下属再看向王登时,那眼中油然而生的信心令王登高深莫测地一笑:“好了,安心收粮去,一百五十钱一石,来多少,咱们只管收多少。粮车不够,便在此地立时去雇,双倍工钱!”
陆府甚至将部曲都派了不少来帮着运粮,王登势在必得。
这一宿,收粮之地,火把不熄。
这一夜,靳府亦是灯火通明,云铁骑进进出出,郭幕僚赤红着双目,口中报数不停:“一百八十一石,二百七十三石,四百九十一石……八百六十石……”然后,郭幕僚突然口干舌燥地停了下来,声音干哑地道:“三爷,已经一千石了!”
靳三爷一直沉凝的眉宇这才微微一展,然后他哼笑:“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