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况今昔又看了一眼手表。
“第八次了吧。”在一旁整理资料的助理甲悄悄地用手肘捅了捅助理乙。
助理乙的年纪大一点,推推眼镜,幅度很小的点点头。
频繁看手表,是况主任不耐烦的表现之一;拿出那箱重的可以随时砸死人的模型工具包,是况主任不耐烦的表现之二;还有她用黑色发簪盘起来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是况主任不耐烦的表现之三。
种种迹象都表明,况主任今天要等的那个人,她并不欢迎。
屋外还是大雨倾盆,遗址挖掘工作因为暴雨的原因暂停,心情本来就有些暴躁的况今昔正在用镊子把一块块只有几毫米大小的木质瓦片贴在十几厘米的模型上面,听到院子里车子的刹车声,摘下眼镜,放下镊子。
来了。
陆老的小儿子,名义上是过来帮她做这次的遗址复原建模的,实际上是陆老托人送过来改造加看守的。
快三十岁的男人,被爸爸绑着骗着送到这里来。
现实版变形记。
原因是他一个敲代码写程序的死宅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居然连过年都不回家,陆老给他安排的研究院去年因为出勤率不足被辞退了,家里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打他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陆老这个小儿子是老来得子,听说小时候病过一阵子,家里人宠的不得了。
本来专业是计算机挺好的,不用出远门不用离家太远,对于陆老这样这一代几个孩子都天涯海角的家庭来说,也算是一种慰藉。
谁知道乖巧了二十几年,二十五岁之后就突然放飞了。
这次陆家还是用陆老的健康做的借口,一回来立刻把他原样打包塞进车子里直接开到了她这里。
“让他在你这里做一两年,也总比他这几年无所事事四处闲晃的好。你这里交通不方便,没网络,给他翅膀他也飞不出去。而且好歹近,我们看得见。”陆老在电话里用托孤的语气,完全没意识到他口中这个三十岁的小儿子其实还比她还大两岁。
“我这几年身体确实是差了不少,总不能真的到时候了,连个儿子都不在身边。”这句话是况今昔答应这件事的主要原因。
陆老算是况今昔的恩人,认识那么久只求了她这么一件事,所以这忙她得帮。
答应了之后,就给这个陆为打上了一把年纪四处晃荡不务正业的标签。
建模这种事,他要是做不好她私下里帮他做了吧。
况今昔打开门。
门外,稳重的黑色轿车外面站了一只……鳄鱼。
花里胡哨的衬衫,上面印着五颜六色的鳄鱼,裤子是暗绿色的,仔细看也有类似鳄鱼的花纹,一双人字拖,人字上面卡了两个鳄鱼头。
这还不是最不正常的,最不正常的是这个人的脑袋,他脑袋上套了个五十厘米以上的鳄鱼头套。
一双眼睛透过鳄鱼头套张开的血盆大口盯着她。
闪电过后就是一声炸雷。
在墓地里开棺都没有怵过的况今昔愣是被这颗暴雨里的褐色鳄鱼头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头上黑漆漆的发簪晃了晃,散下几缕头发。
二
陆为很气。
他这次被逮回家是被他爸爸和简南合伙骗过去的——简南这个人居然宁可忍到去厕所狂吐,也要逼着他上飞机。
虽然他这个电灯泡做了五年确实有点过分,但是,五年啊,难道不能处出一点点情谊么?!
而且等他走了以后还直接切了网。
连塞恩都被阿蛮拎着塞上飞机回墨西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