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卫丰的眉头就不易察觉地轻皱了起来,只是容不得多想,扯着正要转身离开的王二挤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一副为难又急切的求救模样看着他,可怜道:“不然,不然,让人家换一间牢房吧。老跟这大叔住在一起,总觉得身后莫名发凉呢。”
杨茂升看着卫丰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嘴角绽出一个淫邪的笑容道:“别,大人,这小子可嫩了,留下来怎么样?”
一见他嘴角邪恶的笑容,王二没来由一阵恶心。他上下打量了这两人一会儿,终于呼出一口气,让杨茂升面对着角落站着,这才取了腰间的佩钥,开了门锁,招呼着卫丰老实点出来,又呵斥了杨茂升几句,锁上了牢门。
卫丰看着沉着脸的王二,眼眶的泪水打转,跟在他身后一副不胜感激的模样,只是一转身不注意的功夫,又面带感激地扬起了手,一掌劈晕了他。
斜斜靠在角落里的杨茂升看着这一幕,双手抱在胸前,啧了一声,不知道是嘲笑卫丰的,还是讽刺王二的。
“赶紧过来。”
卫丰压低声音说着,往身后的牢门看了一看,发现之前离开的另一名狱卒还未回来,便迅速蹲下来翻了翻王二的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来。
杨茂升一手拎着牢门的大锁,一边看着卫丰阴晴不定的神色狐疑道:“不知道哪一把?”
“大概知道吧。”卫丰随口应了一声,认真地翻了翻手中的诸多钥匙,有些无奈地发现,只有柄端刻有不同的符号标示,也许在王二手上可以一摸一个准,可在他这种外行人眼里,这些钥匙完全是一模一样。
听着牢门大门之外隐约的脚步声,蹲着看卫丰将钥匙一把把试过去,杨茂升的脸都绿了。
卫丰的眉头越皱越紧,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平稳迅速,只是再快的速度依旧需要时间。隔着一层栅栏,一直安静地蹲在里面的杨茂升忽然一把抓住卫丰的手,摇了摇头。
卫丰抬起头看他,试钥匙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走吧。”杨茂升放开了抓着他的手,忽然故作轻松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用下巴指了指已经能够听得清来人声音的门外,平静地低声道,“走。”
卫丰抿唇,又低头要去拿钥匙,却听得杨茂升低低一叹,带着焦急说道:“你既然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那就赶紧去解决。他们知道你的身份,绝对不会动我的。还不快走?”
牢房甬道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拍门声,半晌,门外的人有点不耐烦了,自个儿掏出了腰间的大串钥匙,摸索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打开了大门。
炽热耀眼的阳光洒下,沉闷腐朽的空气被新鲜的气息刮卷得一阵氤氲,一大早来巡班的牢头嫌恶地捂住口鼻,好让酝酿了一个晚上的陈腐酒气散散。
“都说了今天上头有人要来!怎么喝烂成这样!”
牢头借着光走进门几步,隐约看见角落桌上伏着一个人,地上又倒着一个人,不由得大火,心想着自己的属下太过不靠谱,明明昨日离开前交代过别喝得烂醉耽误了今天的事情,哪知道这两人还真是死性不改。
他心头恼火,动作自然粗暴,刚走到桌前刚要用力踹上一脚,哪知背对着自己的同僚一个扭身跃起,他的脖颈一凉,一柄冰凉的刀刃顺着牢头的后背便贴着皮肉顶了上来。
这刀像毒蛇一般悄无声息,牢头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能冒着冷汗听着耳后一人阴森道:“今天哪个大人物要来牢里?”
到底是什么人?说?还是不说?牢头第一反应便是犹豫,只是身后的刀子再逼近了一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后脊梁一阵阵发寒,下意识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说!我说!”
卫丰眯着眼,并没有因为牢头的话而松懈一丝一毫,刀刃依旧顶着他的后背,沉默着。
“是、是端州文大人要来。”牢头举着双手,丝毫不敢回头看身后到底是谁,眼睛慌乱地四处瞟着,扫过杨茂升所在的牢房的时候,忽然顿了顿,又快速地扫开。
“他来干什么?”卫丰将刀子顶了顶,冷声问道,“难道是为了见昨天收押的人吗?”
“昨天?不……”牢头似乎有些奇怪卫丰的问题,咽着口水,放慢语速答道,“文大人来是另有其事,他是为了……”
卫丰正认真思考着,哪知手下制住的牢头忽然一个侧身,屈起的手肘猛地击向了卫丰的腹部!
所幸卫丰眼疾手快,一个缩腹,整个人便飞快往后退了一步,还未站定,牢头的长刀便夹着冷风劈了过来,卫丰冷哼一声迅速闪过避开,屈膝翻滚至牢房大门处,背对着满堂亮光,冷着脸抬起头来。
“果然是你小子!”牢头双手紧紧握着长刀对着卫丰,借着光亮看清了他的面貌,不由得一惊,随即往旁边啐了一口,嘴角忍着兴奋而鄙夷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卫丰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你才是胆大包天吧。”卫丰站起身来,看着他道,“上头不见我?是文旭不敢见我?”
牢头的眼神不自觉地飘移了一下,随即发狠盯着卫丰骂道:“你不过是个冒牌货,又有什么资格能让文大人见你?!”
“端州文旭,素来与我爹交好,看你这反应,应该早就知道,我就是卫丰不假。”卫丰的声音更冷,提起手中的刀刃遥遥一指,看着牢头的眼神更为冰冷,“可我不明白,明明我昨日进城,文大人是提前知晓的,可为何关押了一夜了,还是‘不见’?”
“胡言乱语!”牢头的眼神慌乱了一分,握着刀,更加紧张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卫丰大声道,“我还没说你呢!到底对小虫子说了什么,他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小虫子?卫丰想起了之前那提着粪桶、一脸拘谨的年轻孩子,皱起眉来,看来那孩子果真去了绸缎庄,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一夜未归。
他不说话,看在牢头的眼里却是更加可怕,不知道这人到底在酝酿些什么计划,牢头紧张地看着卫丰,忽然眼神一亮,高声喊道:“杀了他!”
一道黑影疾呼而落,狠狠砸在了卫丰的后脑勺之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嘭响,正凝神思考着的卫丰脚步一个趔趄,惊讶地回过头去。
在他的身后,持着一根棒槌的狱卒一脸震惊,正是先前出恭久久未归的那人。此时一见卫丰居然还未倒下,又咬牙高高举起手中的棒槌,狠命地往卫丰脸上砸去!(。)